还有老谢。他现在在哪儿?他是被我那个控制欲极强的父亲挟迫还是自愿在帮我打这场毫无胜算的官司?他和老吴如此之象,热情、爽朗、世俗、玩世不恭,他对我的激情只因相处太过短暂又充满了戏剧化,而暂时保持在饥渴状态,但等日日相对,热情终有一天会消褪,他也会象老吴最后对我的厌恶一样,急欲甩脱我的吧。到那时,悲剧会不会重演?
如果这样,生活仍是一个循环,有什么新意?
我觉得我在发胖。
常年健身突然停顿,肌肉变成脂肪,两个多月的时间,腰越来越粗,肚子越来越大。特别是左胸,那个瘤子也在变大,不用仔细摸,便能摸到,偶尔还会疼。
只要能感觉到疼,就不是癌吧。我对我曾有的常识开始产生怀疑。
思虑过度的坏处就是,我的偏头痛也开始不定期地发作。一疼起来,我就拿头撞墙,眼泪鼻涕哗哗地流,象是犯了毒瘾。
看守被我一次次发作的头痛吓住了,通知了方立时。
方立时来的时候,我的头疼症状刚刚消失,蔫得象个酸黄瓜一般去见他。
他一见我,便开始大惊小怪:“怎么成这样了?”
我以为他是指我太憔悴,故作娇弱地说:“还好啦,就是偏头痛犯得勤了,又没有止疼药,老毛病了。”
“不,我是指你怎么胖成这样。”
我很生气:“这里的饭,每天不是白菜就是土豆,没有油水,只能吃大馒头,还老是吃不饱。”
“吃不饱?吃不饱还胖这样?”
“是呀,不知怎么了,最近老是觉得饿,好象肚子里有个小人在帮我吃饭似的......”我说着说着,慢慢变了脸。
方立时是何等聪明的人,扫了一眼我的肚子,马上站起来:“我去申请,给你做全面检查。”
我木着脑袋回了牢房。
我一边抄经文,一边仔细回想。我有多久没有来例假了?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生和死的问题,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哲学家,哪里还有空去关注被困于此处的肉身。难道,变胖不只因为缺乏运动和每顿只含碳水化合物的大馒头?
方立时的工作效率很高,下午,看守便过来给我戴上手铐,把我拉去医院。
医院永远是最繁忙嘈杂的场合了。长时间呆在一个小房间里不见人,猛地投身人海,竟然有点兴奋。我如饥似渴地把目光投向一个个擦身而过的摩登女人,今年又流行穿阔腿裤了,而我身上不知是谁给我买的夹棉裤却是紧身的。在等电梯的功夫,我对左右挟持着我的两个看守说:“我去年新买的大衣,五位数,只上身了两次,今年就又过时了。”她们对视一眼,都面无表情,谁也不说话。我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我让人家说什么呢?是说你再也没机会穿了,还是说等你出狱再买新的?
先去做的彩超。
一进彩超室,医生只一句:“脱衣服。”
看守打开我的手铐,我乖乖地脱掉上衣,在几只眼睛的注视下,脱掉上衣躺到床上。医生拿个探头在胸口来来回回扫了半天,语气严厉:“左胸的这个结节很大,有病变可能,需要做手术。”
探头又扫到肚子上,使劲按压两下:“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