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您很专业,不愧是护士长,不过,即使我要死,我也会在临死前把钱捐出去......”
“姐,这屋里太闷,我扶你出去转转吧。”段福平又想做和事佬。
我看看他,又看看段福伟,突然觉得在段福平面前,自己和段福伟恶言相向是那样丑陋,叹口气,掂着挂在身上的引流袋站了起来,任他扶着我往外走。
曹娜在背后冲段福平来一句:“别忘了你的承诺。”
“我会的。”
“杂种,两个都是杂种!”段福伟心里的怨念之深,令他的嘴里永远没有美言。
我闻言脚步一顿,段福平的手暗暗用了力,我只得随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走廊里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大多都象我一样,挂着引流袋,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在她们脸上,看不到忧戚,看不到悲伤,好象命运本该如此,只有安然接受。
段福平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好象我是一只鸟,他害怕我随时都可能扑愣愣飞走。
“你给她了什么承诺?”我在电梯里问段福平。
段福平摇摇头,扶着我出了电梯。
阴沉的天空又开始若有若无地飘雨,一阵风过,吹落一地黄叶。空气清冽潮湿,尘土的味道荡在鼻端,我深吸一口气:“呵,秋天来了。”
“不,是秋天快要过去了。”段福平抬眼望天,目光悠远。
我拍拍他扶在我臂弯的手:“弟弟,去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姐,我能把钱给我妈一部分吗?他说那个男人要挟他......”
“那是你的钱,你看着办......不过,贪欲是很难被满足的。”
“我哥,不,嫂子,不......”段福平揪揪头发,“突然发现没办法称呼他们。”
“直呼其名吧,你还没回答我,你给曹娜什么承诺。”
“曹娜说段福伟在澳门赌,欠了几千万,想让我替他搞些钱还账,如果不还会有人身危险。”
“让你搞些钱?我的弟弟,你不能当滥好人,拿出几千万对段福伟并不能伤他筋骨,大不了让他们卖股份卖股票卖房子,段文昌给你的钱是让你......”
“我知道,可我不想拒绝她,我答应她了。”
“既然都答应了还来问我?”
“姐,我怕你生气。”
“既然怕我生气还要这么做?救急济贫我都没意见,你知道向你伸手要钱的都是什么人?”我越说越大声。
“我知道......我想让他们撤诉......”
“你知道个屁!你这是与虎谋皮,我的事要你管了吗?啊?你给他钱他就能撤诉吗?你怎么那么天真?!”我一甩手,甩开他,气冲冲地往前走。
大姐拎着一袋水果迎面走过来,看到我,把手里的手果往段福平手里一塞,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哎哟,姑娘,走慢点,小心你的胸,别颠着了。”
看到大姐,我的气顿时消了大半,随她在花园旁的长椅上坐下,看一眼站在面前的段福平,恶声恶气地吼他:“走开。”
段福平这人也怪,我不理他他各种忐忑,我一凶他,他马上眉开眼笑:“姐,我给你们剥桔子吃。”
大姐擦擦身边的椅子,让段福平坐她旁边,问他:“我过几天去色达,你去吗?”
“准备去多久?”
“住一个月吧,堪布大师开坛,我想去听听。”
“我也去,不过我要先去云南,跟那边的人谈好再过去。”
“嗯,专注当下,把事情做好也是修行。”
“前些天小常约的静修我去了一次。”
“我这几天做早课,心不静。”
“你去色达要小心些,现在是雨季,路上塌方厉害。”
“不怕,有佛祖何佑,灵魂拘在这个皮囊里,不甚自在,没有也罢......”
他们两个说着我一知半解的话,我插不上嘴,只好望天。
雨丝越飘越密了,身边的两个人好象不觉,低头喁喁,一副浑然忘我不沾尘埃的样子。
“喂,雨下大了。”我说一遍。
“雨下大了。”我又说一遍。
这两个人,他们是来看病人的吗?他们忘了我是病人了吗?
好吧,我不但是病人,还是俗人,我可是要回病房了,不然淋湿了伤口,会发炎化脓的。
在雨雾中,有个男人直直地向我走来,他的脸上带着笑,步伐沉稳矫健,自带拯救与坚定的光芒,我揉了揉眼睛,是老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