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徐徒然轻轻点头,“简单来说,就是牢房忽然来了新住民,同时又增加了新规则。所以你怀疑,新规则是针对外来者……但也不一定吧,万一是内部刚好有人想越狱呢。这对狱卒的刺激才比较大吧。”
徐徒然说着,顺手又拿起水杯,待要入口,表情忽然顿住。
“你说得这倒也有可能……?”注意到徐徒然的僵硬,女子关切地看了过去,“你怎么了?”
“没什么。忽然遇到一点小问题。”徐徒然默了两秒,放下水杯,转而从口袋中拿出一枚胸针放在桌上,“这是刚刚促使我回忆起自己部分能力的胸针。”
“?”女子不明所以地拿起一看,“‘我被幻觉困扰’……”
似是明白了什么,她同情地看向徐徒然:“所以你现在……?”
“我看到那个水杯里飘着一只眼珠。”徐徒然平静道,“柜台后面站着一个没有脸的小女孩。旁边地板上有一滩黑色头发,正在慢慢往上浮,边浮还边冲我‘给给’地笑。另外,我看到你的脸上有一只抱脸虫。”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请问你知道这种副作用该怎么去掉吗?”
怕倒是不怕。就是闹心。
“……抱歉,这个我爱莫能助。”女子呆了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你下次能捡到或者换到含义相反、你又正好能戴的胸针,倒是可以戴着试试。说不定能中和一下……”
虽然这种情况也不常见就是了。
照理说,这种胸针带来的负面特质,会随着摘去胸针而减弱乃至消失的。比如当她摘掉“我视力不好”的胸针后,她的视力又会恢复到正常水准。只是相应的,与之相关联的“安全预判”能力也会大幅削弱。但徐徒然现在情况很尴尬——
她不是靠佩戴唤起记忆和特质的。她是不小心让胸针沾上了自己的血。
这种唤醒方式她不是没有遇到过,但会带来持续性副作用的,她这还是头一回见。
“……行吧,我知道了。”徐徒然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强迫自己无视掉对方脸上的抱脸虫,“算了,不用管我这事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你说这里是针对你我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而设置的‘囚笼’……嗯,那对方的目的呢?”
*
最终的目的,这个目前自然是不清楚的。
女子对此也很无奈。毕竟她记得的东西有限,还一直被大黑熊限制着活动范围。获得的情报也少。
但她可以确定,对方肯定就是冲着他们的能力来的。它是在有意识地打压,甚至剥夺他们的特殊能力。
“我曾经借由另一枚胸针,回忆起了另一部分的特殊能力。我已经忘了那个能力是什么,但我知道它很有用,帮着我一路从办事处打到了虫子博物馆。”女子边翻着笔记,边认真回想道,“只可惜,当时的我还是不够强。在虫子馆那边被黑熊放倒了。昏迷后又被送回了林子入口处。”
但当时,尽管意识已经迷糊,但她还是很肯定地看见了,黑熊取走了她身上的胸针——而且还是两枚。
“问题是,我那时只戴了一枚胸针。而在我醒来后,我已经完全丧失对那个能力的记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所以我怀疑,那些黑熊可以将我们关于能力的记忆单独提取成胸针拿走。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从来没有找到过直接和特殊能力相关的胸针。我问过其他人,他们同样没有。”
女子说着,神情凝重:“既然关于能力的记忆可以单独做成胸针,那为什么从来没人发现过?有没有可能,那些胸针,从一开始就被控制大熊——或是幕后黑手的手上?”
徐徒然望着幻觉中的抱脸虫,严肃点头:“你认为它们将这些能力胸针单独收在了一个地方。”
“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女子抿唇,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地图,用手在上面划了一下,“我怀疑,就在这些未解锁的地点之一,也就是那些白熊会集体前往的地方。”
黑熊会逐渐变成白熊,从而导致白熊数量不断增多。在增多到某个程度后,部分白熊就会聚集,一同前往林子的深处。之后,离开的白熊会永远消失,黑熊数量则会增多。
“林子深处,肯定有某个核心地点,能将白熊直接转化为黑熊。我们的能力胸针或许也藏在那儿。说不定名字胸针也在。”女子叹息,“只可惜,我现在找不到办法过去。”
沿着石子路,能到达的最远地方就是办事处。过了办事处之后,如果继续沿石子路走,则是无法抵达排在后面的建筑的——石子路会无限延伸,仿佛一根循环的带子,走不到尽头,也永远走不到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想要到达办事处之后的建筑,只能从林子里穿过去。但越往北,树林的状态就越奇怪,黑熊也越来越难对付。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到达虫子博物馆之后的位置,非常困难。”
所以她才想要找到和自己一样拥有能力的人,好好商量——按她原本的想法,他们其实可以合作。帮助彼此找到能唤起部分能力的胸针,再约定好时间,各自发挥力量,分头发起冲击。
毕竟大黑熊的数量是有限的。当一个人被大黑熊盯住追杀,就意味着另一个人有更大的可能突破。
徐徒然听到这儿,心中蓦地一动:“除了我以外,你已经和多少人确认过这个计划了?”
“四个。”女子直言不讳,“其中有一个同样想起了部分能力。他的肉搏能力很强。另外两人都是曾经找回过能力,却都被黑熊夺走。还有一个,则是始终没有找回过能力。”
但因为他和自己等人一样,都已经被关了太久,久到忘记时间。所以女子还是告知了“特殊能力”的存在,并约定等他找回后加入到行动当中。
唯一的例外,就是她在徐徒然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当时才进来不久,本身也不知道任何关于“特殊能力”的事,女子怀疑她可能只是身上带“虫”的普通人,所以并没有告知太多。
至于其他人,因为她常驻茶室,所以也已经约定时常在这里见面,彼此交换捡到的胸针,只是需要隐蔽一些,避免引起白熊的注意。
“这样……”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点头,“意思是,我以后也可以过来找你?”
“隐蔽一些。”女子说着,想了想又道,“你身上有导览册吗?”
徐徒然点了点头,拿了出来。女子打开她的导览册,点了点“香樟林”的那一页:“你看,这个头像现在是黑的。”
徐徒然定睛一看,发现还真是——导览册上“香樟林”的介绍页面上,原本的配图是阳光下的香樟林。但现在,却变成了夜色中的香樟树。
“这个图可以体现出所处建筑的日夜情况。你下次要是来找我,要么白天的时候在外面等一等,等值班的白熊出去玩了再进来。要么就掐着入夜的点来。像现在的一楼,就比较适合……”
“做些见不得熊的勾当。”徐徒然悠然接口。
女子:“……”
行吧,你能打,你说得对。
至此,情况算是交代完毕。徐徒然趁着空闲,又将之前扫进包里的所有胸针都拿了出来,与女子再次互换翻检——好消息是她此刻的幻觉还没有严重到连字都看不出来,坏消息是,这一回,她没再找到和自己有关的胸针。
不过徐徒然比较不挑。除了和自己有关的,什么“我很废”、“我很悲伤”、“我很寂寞”这一类没啥人要的胸针,她也全部捡走了——她始终对当初用“我很弱小”三连击放倒一黑熊的战绩念念不忘,尽琢磨着找机会再复刻下试试。
而等两人翻检完彼此的胸针后,导览册上的配图刚好从夜晚切到了白天。徐徒然收好东西,上前试着推了下门,门扉应声而开。
门外依旧是绿树匆匆,阳光明亮。徐徒然当即与女子告别,准备离开。对方却还有些担忧她的幻觉症状。
担忧的同时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徐徒然一个搞速冻的,居然会和幻觉扯上关系。
“没事。基本适应了。”徐徒然信誓旦旦,“至于原因,我大概也搞清楚了。”
方才挑胸针时,脑子正好比较空。她沉下心将获得的碎片记忆重新理了一遍,大致搞清楚了情况:
她这幻觉,应该是因为在一个叫“混乱之径”的地方上“升级”导致的。而且从记忆来看,她应该是从所谓的“辉级”实现了一个大跨越——也就是说,这本身就是个提升能力的副作用,而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毛病。
至于“混乱之径”是啥,“升级”具体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暂时想不起来,徐徒然也懒得费那心思。
徐徒然简单解释了下,转身便离开了。剩下女子一人站在大厅内,面上却露出了几分沉思。
“混乱之径?好耳熟的词。”她暗自思索,“不过她刚才说的是什么级?”
徐徒然刚才说了“辉级”——然而在女子听来,却只有一声被屏蔽的“哔哔”。
*
另一边。
徐徒然面上淡定,实际一离开茶室就立刻走到了没人的地方,从包里将笔仙之笔拿了出来。
“问你。”她直接道,“我之前的幻觉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表面装得淡定不代表真的淡定。任谁看到触目皆是抱脸虫和大眼珠都会有些恼火的。更别提徐徒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所见的幻觉正在不断加重。
她不认为原来的自己能彪悍到无视这些东西行动。所以肯定是存在某些解决方案的。
果然,笔仙之笔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你胳膊上的图案。能抑制。】
胳膊?
徐徒然这才想起自己手臂那些奇怪的图案。合着是这么用的。
她撸起袖子看了眼,果然发现图案的痕迹已淡了些许。当场心大地拿出记号笔,准备直接给补上。才刚刚补完,忽见远处一大团白色的东西耸动——
白色的后面,还跟着更大团的黑色。
再细一看,一只大白熊正领着四只大黑熊往这里走。一边走一边对着徐徒然的方向指指点点,对着大黑熊比比划划。
那姿态仿佛在说,“对,警官,刚刚就是她!我亲眼看到的!”
徐徒然:“……”
飞快地收好记号笔,又将笔仙之笔装起。她没急着跑,而是先拿起了地上的石矛,取下抱在外面的外套。
这一下,不论是白团子还是黑团子,都瞬间停下了脚步。
“有事儿吗您?”她直起身体,将石矛往肩上一扛,平静开口。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唯见那只引路的大白熊,默默后退两步,旋即毫不犹豫,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