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陪着楚瞬召走了一段路,轻声叮嘱了一些府上的注意事项,这才目送着他消失在大门处。
那个为楚瞬召带路的那个女孩长得眉清目秀,走在前面垂着脑袋,带着他一路穿堂过廊,走花经树。
沈家庄园虽然很大但比起大胤皇宫仍旧是芝麻点大的地方,即便如此,楚瞬召还是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的路,或许是身处一个陌生地方的缘故吧。
当楚瞬召望着庄园四处风景的时候,小丫鬟总忍不住扭过头来打量他的脸,一不小心撞到前面的廊柱上,吃痛一声捂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瞬召。
楚瞬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忍不住打趣道:“这地上是有金子还是银子,走路脑袋低得那么低,这下撞上了吧。”
小丫鬟地望着自家老爷的私生子,怯生生说道:“庄园里面的规矩很多的,不是哪个夫人都像孙夫人那么好说话,少爷要小心行事。”
楚瞬召苦笑着摇了摇头,感觉大胤皇宫里面的宫女也没这位小女孩如此谨慎说话,沈太岁远在古和城担任大总督,可沈家的根基还是在落阳城,家族大权自然就落在他的结发妻手中,就是那位沈花语口中的大娘。
他望着这位尚未发育的可爱丫鬟,脑袋却在想那位声称要见他的陌生女人,顺便将沈家庄园迷宫般的过道大门记在脑海中,既然这里暂时成了他的栖身之地,总得多了解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
“呦?你就是老爷的那个私生子吧?这才刚来就敢对丫鬟动手动脚,胆子很大啊!”
丫鬟仓皇失措地跪在地上,楚瞬召望着那来得有些意外的女人,与沈花语的母亲孙夫人一样,面前这位贵妇是沈太岁纳入府中的第三个妻妾,岁数看上去应该也有三十多了,依稀能看出当年留下的美丽痕迹,但脸色却是毫无贵气可言,眼神冷冷地看着楚瞬召。
楚瞬召愣了一下,只听见小丫鬟用蚊鸣的声音说道:“少爷……她是老爷的三夫人。”
面对她那张毫无福禄贵气的脸庞,出于礼貌楚瞬召还是拱手一拜,说道:“在下唐煌,见过三夫人。”
三夫人高氏的语气比起孙夫人可是差得远了,她冷冰冰直接了当道:“大夫人还有其他的夫人想来见你,我担心孙鲤那狐狸精丢了话,便特地来看看你。你的出现对我们沈家而言就是一场轩然大波,可既然来了,总得为我们沈家做点事情,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带你去见大夫人她们。”
她挥手斥退了丫鬟,便带着楚瞬召往庄园的更高处走去,私下被丫鬟称呼为
“怨妇”的高氏,此时一股怨气又从心底浮现而起,向来做事想事快人一步习惯掌握眼前局势的她,开始一种失控的感觉。
沈太岁七个老婆中,高氏是最想给他传宗接代生儿子的女人,可终究还是没能了了给沈太岁传宗接代的愿望,生下来的两个女儿都不成器整天只会管她要钱,如今都成了寡妇,行事更是风流成性,不像老大老二嫁为人妇安心过日子,也不想老四那么争气做了大庆朝廷的女官。
她背后的家族在落阳城里算不上势大,只是一只被沈太岁养在庄园里的笼中雀,不像大夫人那样在家族占据一半的话语权,连落阳商会的人都对她心生敬意。
身边这位发白如雪的少年居然是自家老爷的私生子,要说她心里没点酸意是不可能的,沈太岁那么多个妻子都没有一个可以为他传宗接代,这孩子的娘居然为沈三千生了个带把的孩子,虽然不跟沈三千姓,但毕竟也是他亲口承认的血脉,即便她们这些夫人心里不爽快也得忍着。
这位少年的出现是那么地突然,让她们每个人都感到措手不及,虽然印象看着还可以,但若是想子承父业继承沈家的商行,恐怕他还嫩了一点,即便是大夫人让她来找他,她也没打算把这个私生子放在眼里。
望着这位贵妇的背影,楚瞬召愈发生出忐忑不安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见机行事,感觉这庄园里的女人说话怎么都那么阴阳怪气的。
高氏将他带到一处素雅清静的院子里,雪地上还残留在丫鬟留下的足迹,随处可见嫣红沉睡的冬梅,还有一些楚瞬召叫不出口,只有南陆才有的名贵花草。
这座院子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佛堂般宁静,不远处一张散发着富贵气息的珠帘子里,飘出若有似无的暖香。
很快一个年纪和楚瞬召相仿的丫鬟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对着高氏行礼后,很恭敬地将二人请了进去。
楚瞬召这一次尽量垂眉端庄,没有像东张西望,只觉得这院子里的气息很是清冷,凉意慢慢从心底升起。
他随着高氏走进了内堂中后,发现这里面坐了一屋子的艳丽贵妇,就像是有人将一捧沾满了雨露的娇艳牡丹递到自己的面前,其中几位妇人望着自己的目光更是眼神灼热,似乎想从他身上钻出个洞来,有人更是将自己视其无物,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况且角落里面还站着几位魁梧如牛的侍卫。
楚瞬召缓缓地感受着他们体内的气机,发现他们果真是练家子,其中一位的气息甚至可以和沈三千的贴身侍卫郭长弓媲美,皆有一剑碎
十甲的本领。
楚瞬召感受着他们气机的同时,他们也在探知楚瞬召体内的气机,他有意无意地将气机释放出来,当做见面礼也是下马威。
几位不动如山的强力侍卫,满屋子眼神灼热的娇丽贵妇,加上居中位置的端庄夫人,看自己的目光比较像长辈看小辈一样,这沈家庄园可谓是让楚瞬召心生警惕。
楚瞬召还发现某位腰缠双刀的侍卫有意无意地和一位夫人眉来眼去,那股炙热视线绝对不是下人看主子该有的眼神,这种事情在高门豪族中十分常见。
看来沈太岁不再落阳城的这些日子,某一位被他锁在笼里的金丝雀,说不定早已一枝红杏出墙来,往他头上轻轻戴了一顶绿帽子,楚瞬召不免暗想。
“孩子,坐吧。”
居中位置的大夫人张颜轻轻咳了一声,很客气地让楚瞬召坐在大堂中间那张椅子上,神情气态不像孙夫人那样轻松和睦,也不像三夫人那样不冷不热,只能说是神色平静,但这平静的神色下,却藏着很深的审视,让楚瞬召有些不太自在。
楚瞬召拱手谢过后,身子有些僵硬地坐了下去,背后开始冒出了冷汗。
这一屋子的女人都在审视这位早生华发的少年,窃窃私语开始在堂内出现,就连高氏也重新打量了楚瞬召一番,但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有点不太明白楚瞬召为何二十不到的年纪,这头发全都白得跟雪一样,而且是怎么和沈太岁相识最后让沈花语将他带来落阳,不过他到底还是沈太岁亲自写信来承认的私生子,这笔迹可做不得假,所以她也没有敢说些什么。
此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因为这一屋子的贵妇没人说话,楚瞬召只能静静地坐着修哑巴禅,神态自若地看着她们每一人。
每个人都在审视他,楚瞬召也将她们每个人审视了一遍,中间这位端庄温柔的贵妇,应该就是那所谓的大夫人张颜,她的头上插着一根木簪,衣物素净得和其他贵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比起其他贵妇她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普通,但不经意间竟生出一丝威严,一眼就让人感觉她才是坐镇大局的人物,让自己从她身上感受到类似楚骁华的气场。
这里的夫人不乏让男人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的女子,望着楚瞬召的眼神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轻咬下唇,眼波流转,不像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楚瞬召这才看出她们当中某些人岁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家族中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俊俏小生,眼神自然也有些说不
清道不明的暖味意思。
豪门贵族,人前规矩懂礼,人后百无禁忌,早已公开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