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儿,我无碍,况且,若能早一日将秋家扳倒,叶公子就多一份安全。”秦知遥握着江水寒的手,点点头说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一定要小心。”
“嗯,等事情结束,我便娶你。”
“好。”
秦知遥说完便将包裹背起,黄谷让黄转带秦知遥从后山出去,并让黄转随行护送。看着两人离开,江水寒却是愁眉不展,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寒儿,你过来。”黄谷突然说道。
“是,义父。”
黄谷带着江水寒去了书房,并遣退左右,只与江水寒并坐着。看着黄谷突然变得有些谨慎,江水寒也紧张了起来。
“义父是有何事要说吗?”
黄谷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被折叠好的看起来有些老旧发黄的纸张,递给了江水寒,轻声说道:“这是老夫刚刚在那本账本上撕下来的,这个上面记录了你爹十五年前与三虎堂的账目。”
江水寒微微一怔,她双手接过那两页纸,打开,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时期数目,每一处的落款都是江文远三个字,那是她的父亲的名字,她那位向来温文尔雅的父亲。这几页账目,其中几行最为刺眼。
南越太宁四年,南淮赈灾钱粮,与西阳城主簿江文远八二分得,入白银五十万两,粮食八万石。
南越太宁四年,正是十五年前,南越与西野激战,正道关键时刻,军饷告急,王城下令南淮地区拨粮送达,谁知不出几个月,南淮发生罕见水患,大批良田被淹没,南淮仅剩的存粮根本不足以支撑度过此次灾害,百姓食不果腹,为安定民心,王城派人送赈灾钱粮前往南淮,可谁也没想到,行至南淮境内,被一大帮山匪劫走所有钱粮,队伍损失惨重,后来有人说,那些山匪与官员暗中勾结,掐住队伍软肋,一举攻破护送赈灾的钱粮。
当消息传回王城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那一个月,南淮饿死了数十万的百姓。
江水寒起身对着黄谷便跪了下来,黄谷起身去扶她,江水寒却摇摇头说道:“水寒替先父拜谢义父!”说罢就磕了三个响头。黄谷连忙将江水寒扶起,说道:“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义父,当年是您在众多的质疑下保全了江家和先父生前的声誉,让先父得以安葬,让江家在西阳城中还留得一份体面,水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义父对江家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黄谷扶起江水寒,说:“想当年老夫和父亲,还有封家那个老东西结拜为兄弟,你爹比老夫小正好十岁,就成了老夫的三弟,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不需再为这些事情徒增负担,知道吗?孩子。”
“水寒明白。”
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父亲临终前已经跟她清清楚楚地说明白了,可就算事出有因,南淮数十万人的性命,又怎会是一句无心之失可以一笔带过的呢?母亲日日夜夜在佛堂前为那些无辜亡故的人们颂念经文,散人驿的存在也是为了尽全力弥补父亲生前的罪过,只是不能说明白,也是为了一份私心,不希望父亲死后还不得安宁,所以无论对于任何人,江家愧对南淮百姓,太多了。
“父亲!”门外传来黄承着急的敲门声。
“进来。”
黄承推门而入,黄承看着江水寒和黄谷,神色很是复杂。
“发生什么事了?”黄谷问。
“昨夜,封伯伯去世了。”
“什么!”江水寒心中一颤。
“你说什么?封老头他,他......唔......”黄谷后退一步,捂住心口,脸色顿时苍白。
“父亲!”
“义父!”
两人立马上前扶住倾倒黄谷到椅子上,此时方云卿也进来,一看这场景,也不顾什么仪态,就跑过来给黄谷顺气,她看着两个孩子,询问道:“方才我听下人通传,你一回来就紧忙来见你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封伯伯走了。”黄承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些哭腔又重复了一遍。
方云卿浑身一抖,握着黄谷的手不觉紧了一些,她低头看黄谷,黄谷抬头,两人对视一眼,黄谷按住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口气说道:“老二,你现在就进城,看看封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照顾好飞柏,那孩子怕是一个人承受不了这些。”方云卿说。
“是,父亲母亲。”
“寒儿,你也一起去吧!”
“是,义母。”江水寒忍住泪水点点头。
“你们先下去,我带你们父亲去休息。”
说罢,方云卿便扶着黄谷离开了书房,回到两人的卧房,一回到房间,遣退左右。
“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
“卿儿,二弟走了,他怎么就走了呢?”黄谷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泛着泪花,却迟迟未落下,他似乎低语一般,说着:“十五年前,我没有救得了三弟,现在二弟也走了,我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三个结拜的样子,那一切就跟昨天刚发生一样,可是却在一眼之间,他们都走了,我也老了。”
“胡说什么,人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不要婆妈。”方云卿话是这么说,却紧紧握着黄谷的手,眼中也禁不住泛起泪花。
黄谷看着眼前的妻子,两人成亲之时,方云卿才十七岁,这一转眼就二十多年了,她模样依旧,只是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皱纹,鬓间又几丝银发。
“卿儿,二弟的死,却不简单,往后还是多事之时,我虽然老了,可这双手还能提起那柄大刀,我只怕你和孩子们出事。”
“蠢货。”方云卿握住黄谷的手,说:“我若怕,当年就不会嫁给你,你若怕,那么我当年就不会看上你,不要顾忌,黄谷,你是英雄,面对是非正邪,不要犹豫。”
黄谷点着头,将方云卿拥入怀中。
两匹骏马飞驰入城,直奔城东,停在镇远镖局门口,看见门上悬挂的白灯笼,江水寒心中更是痛彻,她在门外呆愣地看着大门的白灯笼。
“水寒。”是黄承叫她一声,江水寒这才回过神。
封府的家丁过来给两人牵马,一个岁数看起来比较大的管事过来接待两人,江水寒认得他,小时候来封家玩耍时,正是他照顾着封飞柏,封飞柏叫他祥伯。祥伯用已经哭的有些哑的声音说道:“江小姐,二少爷,请跟老奴进来吧!”
跟随着祥伯,两人进了封府。
这是十五年来,江水寒第一次从封家大门进来,记得幼时,她时常和母亲过来找封飞柏玩耍,看那满庭草木如故,却已不见曾在那庭院下相谈甚欢的人们和无忧无虑嬉闹的孩童。
老管家带着两人进了大堂,只见大堂正中间摆放着一副棺木,里面围着一些家仆,而封飞柏一身素衣跪坐在蒲团上,双眼红肿,毫无神色,样子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自从老爷去世,少爷已经有整整一天不吃不喝,谁劝也不听,两位与少爷是从小的好友,老奴恳求两位劝劝我家少爷吧!”祥伯说着老泪纵横,江水寒安抚着说道:“我们去看看他。”
祥伯点点头,三人进了屋里,祥伯便带着几个下人都退了下去。
“飞柏。”江水寒喊了一声,封飞柏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过来,看见是江水寒,他深深的闭着眼,咬着牙,用已经哭哑的声音说道:“水寒,都怪我没用,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
“别这样,这不怪你。”江水寒安抚着封飞柏,她看了一眼躺在棺木中封以烈,他曾经是那么疼爱自己,就算自己的父亲害死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仍旧不忍将对父亲的恨发泄在作为女儿的江水寒身上,虽然封以烈常常脾气暴躁,可他依旧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老天非要将他带走?
“要是我好好习武,接管家业,父亲就不用日夜操劳,也不用被霍家针对也无力反抗,落得这个下场。”
“飞柏,别这样。”
“爹,爹!”封飞柏干哑地喊着一声又一声,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