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自己也是李辅国从小养起来的孩子,怎么就和贺兰寿不同呢?尤其,当李辅国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逼着自己释怀,反正有很多人为他卖命,自己也只是其中一颗棋子而已。甚至他开始故意躲开李辅国和贺兰寿的秘密时刻,尽量不撞见他俩单独会面的时刻。
可当他发现那间自己多年来却一无所知的密室,窥见到他们的秘密谈话时,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的。
察事厅子在皇城一处很隐蔽的角落里,规模却不小。除了议事的厅堂、馆舍外,还有几十间房屋,有些做了宿舍,有些就荒废着。
整个所在,他都很熟悉,每一间房屋做什么,哪些地方什么人可以进入,什么人不可以。甚至有几间密室等等。
那天,他又看到贺兰寿去了后边一座荒废的院子。那里有什么呢?他不止一次去那边了。
鱼诺海悄悄跟了过去,躲在了暗处。那座院子里只有厚厚的积雪,和几株枯树。
却见贺兰寿走到一根石柱跟前,双手抱着石柱慢慢转动。整个院落的结构也开始跟着变化。
原本的二层小楼渐渐消失,竟现出一座七八层高的木塔出来。原来这里一直用了极其厉害的机关障眼法保护着。
贺兰寿进到塔里,很快又出来了,看样子他对里面的情形很熟。
鱼诺海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身上原本干瘪的牛皮袋里好像装了一件东西,是从塔里带出来的。
贺兰寿租了一辆马车,在坊巷间绕了几圈,鱼诺海一路尾随。
马车一路来到了曲江池。
这里自秦朝时,便是一座皇家园林所在,水域广阔,犹如江河。历经汉唐,几度大规模扩建,除了皇家苑囿外,还有一些地方可供长安城里的百姓游赏。
寒冬时分,曲江池里的游人不多,只有少许文人骚客,流连在一两处亭子里,温酒欢迎,赋诗唱和。
路上积雪很厚,行路有声,鱼诺海只得远远的跟着,也不敢太靠近。
贺兰寿来到一处岸边,那里停泊着一艘破败的小船儿。
池里的水早已冻结很厚,入冬前,许多的船艇早已被拖上岸,养护起来。
贺兰寿停了下来,折了一根小树的枝丫,叉起几块雪送到嘴里,吃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那种冰冷的感觉。随即,又抓起冰面上的积雪,团了几个雪球,向着远处投掷了几下。
鱼诺海笑了笑,知道眼前这位粗犷又缄默的汉子,只是一时兴起玩了起来。
如果不是今天这情形,他还真没见过贺兰寿天真快活的一面。
其实他们两个的交情并不差,甚至很多时候都把贺兰寿当大哥看待,贺兰寿也从来把他当个小兄弟。
贺兰寿把最后一个雪球扑在了自己脸上,使劲儿的搓了起来,远远的都能看到脸上冒着的热气,一张脸红彤彤的。
随即,便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把牛皮袋子丢在了破船里。人,继续朝前走了。
做他们这个行当的人,是不走回头路的。
以贺兰寿在察事厅子的地位,这种送信的小事儿早已无须他亲自去做了。
只能说明这皮袋里的东西十分重要,那收起这宗货人必然更加神秘,更加重要。
鱼诺海见贺兰寿走远了,连忙上前几步,寻觅了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换做往常,他是要上前先去验验货,看看袋子里到底装着什么的,以保证任务的安全。但今天,那么做就太冒险了。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鱼诺海还在等,事情有些反常。因为这样的投递点很明显是临时性的,送信和收信的双方会在一个很短的约定时间内完成交接。
又过了一段时间,亭子里饮酒唱和的骚客也熄灭了炉火,彼此招呼着要回去了。
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
只见那伙人一路摇头晃脑高谈阔论,余兴不减,路过那艘破船的时候,其中一人踉跄着走到破船跟前,捡起了牛皮袋,若无其事的跟上众人,一路走了。
鱼诺海悄声尾随。
对方一行六七人,还有两三个童子负责提着炉子食盒等物。看起来,与平日里前来煮酒看雪的文人骚客没什么两样。
这伙人行事十分的小心,并未去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来到一处破庙里后,那名捡了皮袋的中年男子便把东西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