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珠将草木灰放进孔森甫清理出来的开水中，然后提着竹丝，俩人再一次来到河边将竹丝彻底搓洗干净褪去石灰水。
回到家中草木灰水黑黢黢滚了一锅，冒着热气泛着气泡，竹丝再一次被投掷其中浸泡。
孔森甫将家中许久不用的碓磓拿出来。
田春珠指挥着他将昨日绑好的六只篘床连同木制澡盆和刷子一起拿去河边等着，自己则将浸泡了半个时辰的竹丝捞出来，抱着进山砍竹时收集的猕猴桃藤浸泡出来的汁液，一悠一晃去了溪流边。
孔森甫已经将澡盆注满了水，清洗好碓等在一旁，见她过来赶上去接过手中重物，相伴走到岸边。
田春珠将竹丝放入河水中漂洗揉搓，此刻的竹丝已经变得非常脆弱易碎，冲洗时需要谨小慎微控制力道。
孔森甫没有经验，热心地拿过来大力揉搓，眨眼间就毁掉了一把，望着满手碎末不禁心虚气短，慌慌抬眼瞥了田春珠一眼，见她专注着手中的活儿没有看过来，大松一口气，低头放轻劲道开始揉搓剩下的半段竹丝。
田春珠手脚轻快，将丝涤清透放进碓中，手边的竹丝都放了进去，她左右看看，神色疑惑。
孔森甫心下一跳，目光躲闪地轻咳一声道：“我刚才洗了一把，已经放进去了。”
田春珠哦了一声，果然不再四下寻找。
佛统肆无忌惮打跌大笑，这主儿实在蔫坏，明明看到孔森甫干了坏事，还要装模作样捉弄人，逗得孔森甫像个傻大个窘迫连连。
田春珠暗地里扬了扬嘴角，很快放下，戏弄够了，示意孔森甫开始舂浆。
孔森甫看她轻易就相信了自己，不禁升起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稍显殷勤的拿起碓开始捣，竹丝已经脆成碎末，他力道雄浑均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丝捣成泥状。
半碓纸浆，一大盆清水，一桶猕猴桃藤汁，依次被混合在一起。
孔森甫拿着田春珠递过来的竹竿不停地搅拌，田春珠有些紧张地细细盯着水中漂浮的纸浆看。
“怎么了？有何不妥的地方？”孔森甫见她满头大汗神色凝重，心底也不由自主跟着收紧，也不知道紧张什么。
田春珠吁出一口气，道：“造纸共六道大工序，斩竹漂塘，煮徨足火，舂丝成泥，荡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焙干。”
“漂、煮、舂、荡、压、焙缺一不可，其中以荡纸最为艰难，轻则太薄易破损，重则太厚难平展，每张纸的重量顺反纹理皆虚类似才能成一批好纸。”
“我……我没荡过，有些手虚。”田春珠有些心虚得搅着手，难得露出一点不自信来。
孔森甫被她的心绪感染，面色也有些凝重，迟疑着建议道：“要不先试试，失败了也没关系，我看这工序也不是多麻烦。再来就好。”
田春珠愣了愣，不麻烦吗？
要不是自己有这神农天赋，漂竹需百天，灰水泡竹需半月，煮竹需八个日夜，舂泥得三遍，压纸阴干两日后烘干，因为没有工具只能靠天吃饭，还得算准烘干日须得艳阳天，不然阴干的纸会发霉发黄。
这一道道下来，不到六月时日是做不成的，何况选竹须得选雌竹，以一两年竹最为佳，那就意味着得选择春日万物生发时砍竹，来来回回算下来，一年也就能出一批纸，技术不成熟还可能完全作废白忙活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