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女子何德何能让同知大人大暑天的过来相迎。”小姑娘谄媚地把点心盘送到他面前。
她这副做作的模样徐野一直很爱看。拿起一块糖糕,“倒也不必太感动。”
程馥又把扇子塞到他空闲的另一只手上,“感动得汗流浃背。”
玖玖掩嘴忍笑。
于是徐野无奈地给她打了一路的扇子。
程寒此时并不在金陵,妹妹上京后他也出了远门,本打算在七月之前回来,却临时被其他事给耽搁了。而得知见不到小哥哥,小姑娘那张脸别提多臭了。
“我就说他嫌弃我吧,过年丢下我,现在趁我上京他就跑出去快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别人的兄长从来不这样……”她鼓着小脸。
徐野一边扇风一边听她柔柔软软的絮叨,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又回来了,真好。
小姑娘摊开纸张,准备接着写新话本,“把他铺盖都收了,以后他睡硬床板。”
徐野盘腿坐着,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扇扇,注意力一直在她脸上,其实也就分开了两个月左右,但小姑娘好像又长大了些。
“算了吧。”回头你俩又得打架。都不是小孩了,脸上挂彩实在不便出门。
可惜他的劝说非但没有让程寒逃过一劫,反而连自己都差点搭进去。小姑娘炸毛,“好哇,我就几天不在金陵,你们就搞小团伙排挤我了。”
徐野立即改口,“就按你说的办,让他睡硬床板。”
刚进门,翁齐敏就扑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还看到已经哭得不成样的喜儿。翁齐敏头发长长了,也能四处走动了,没了那些教条家规的约束,她和翁樊跟脱缰野马似的,每天都出去玩。
程馥去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们姐弟还跟对门的叶家小姐好上了,几个人经常一块去小酒馆,一坐就是大半天。
见她这么开心,程馥决定把自己大闹翁家的事烂在肚子里。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徐野收到消息的当天就告诉了姐弟二人。翁齐敏很庆幸徐则及时赶到,没让程馥被京定衙门的人带走。
“小姐,翠儿还没有消息么?”喜儿现在拿到了新的身份,名字叫闻语,对外只说是闻香的堂姐,一直住在江南。
程馥摇头,“高升已经派人出去了,有消息会送到金陵。”翠儿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
闻香宽慰喜儿,“你别老想糟心事,都过去了。”反正有了新身份,将来陈家就算死皮赖脸要说她是喜儿,她也可以不搭理。
“我晓得的,我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喜儿乖乖点头。
程馥不清楚她们这几年在陈家经历了多少艰难,但喜儿这副样子确实看了让人难受。心里的创伤不是一两天能疗愈的,只能慢慢来,给她找点事做,忙起来就好了。
徐野的宅子修缮完毕,该添置的也都添置了,偌大的宅邸除了几个做粗活的,旁的人多一个都没有。不过他老住在程家已经引起了各种不堪的揣测,就连衙门里的人都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好几回。
“他们说你不要脸勾引徐同知。”吴缨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茶碗,很是悠闲。
这个时代女子很容易被人用恶意来揣测,尤其是程馥这样的,有人尽皆知的背景和遭遇,还很会挣钱。各种前情凑一块,简直就是戳道德家们的肺管子。
一个被家族所抛弃,满身铜臭的女子凭什么还有优质男人围绕。简直世风日下。
程馥正在拆积攒下的各类信件和礼物,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吴缨闲聊,“只要别没事找事到我跟前晃,随他们编排。”
这些传闻是不堪入耳,但她也相信大多数人是有脑子的,纯粹见不得她好,图嘴巴上一时的痛快罢了。既如此她又何必斤斤计较,反正不会对两河轩和小酒馆造成任何影响。
“差点忘了……玖玖把地契给他。”
吴缨从玖玖手上接过盒子,打开来是一张地契以及官府出具的交易文书,“这是……”五进的宅子,而且交易金额让他咋舌,京城地价比他了解的要贵不少。
“不是说要跟着我回京么,送你的。我家就在隔壁。”这下你满意了吧?
程馥边说着边打开陆学文的书信,金陵风物馆开业当日,有人买了陆家的绣品,次日就派人前往苏州找陆家谈合作了。他这次特地写信来主要是答谢,还说以后有什么需要陆家出力的,他义不容辞。
吴缨望着手里的地契迟迟没反应,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很温暖。抬眼看那人,那人却没在期待他的表现,而是专注在书信上,微微皱起的眉头稚气又专注。他盖上盒子,克制濒临失态的心绪,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深知他跟程馥早不需要表达什么。
“那我得赶紧想想怎么翻新才好,我的那套天竺瓶可以先运过去……”
这方面倒是提醒了程馥,待宅子里的人迁出后,她也要开始拆除重建了,待小哥哥乡试一毕,回京即可入住。
丁懿轩上楼,打断了两人难得的闲暇,“二位东家,温家和郭家来人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是麻烦找上门了。慢吞吞地搁置了手头上的活,起身去茶室。吴缨等她走到跟前,小声提醒:“待会儿你什么都别说,我来。”
程馥目光透着复杂,“我不在这段时间……”都发生了啥?
吴缨嫌弃地摇了摇头,让她别问了,自己都懒得提,“你当初决定今年不办长跑赛是正确的,这几家每天都有故事。不过跟咱们无关。”现在蹴鞠赛就很成功,也更有趣,既不会给官府添麻烦,收入也不用被官府占去大头,自己省心,官府不出力躺收税钱,他们也高兴,可以说皆大欢喜。
这两家来的人都是大管事,同时也是管族产的子弟。年长一些的叫温放,中等身形,肤白整洁,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过来的,年轻一些的叫郭勤,同样中等身形,不过皮肤略黑,人也长得不好看,大嘴唇,说话还有些大舌头,总感觉是后天造成的。
吴缨只听过二人的名字,却没见过本人。
互相见礼后程馥果然配合地安静在旁喝茶,听吴缨和丁懿轩跟那两人沟通。
今年商位的价格比去年高了三成,吴缨没吭声,但丁懿轩去年全程跟了长跑赛,对账目一清二楚,就去年那样两河轩都赚得盆满钵满,今年不管换谁来主办都没必要加价的。
而且他记得东家搞长跑赛,也不单纯为自己挣钱,官府和普通百姓都增加了收入,可以说去年那场长跑赛是多方共赢。
“两河轩今年要控制成本,得账房算过才能答复。”丁懿轩说的不算假话,高三成,账房肯定要仔细算过的,如果最终要亏本,莫老爷子必定会劝东家不要掺和。
温放和郭勤同时把目光挪到吴缨那边,他们算看出来了,程馥今天是不打算吭声的,做决定的只有吴缨。
“丁管事没扯谎,今年两河轩的成本已经超了,本就不打算拿商位的。今日两位亲自登门,怎么说我们也该体谅,毕竟是金陵一年一度的盛事。按去年的价,我们挤一挤,暂扣底下人三个月月银大概能凑出来。可高三成,实在是难为,望二位见谅。”吴缨不疾不徐地解释。
程馥听得津津有味,有种事不关己的轻松,期间还吃起了盘子里蒸得软软的米糕。
温、郭二人既然过来自然不会没有准备,只见他们拿出一张长长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家商号的名字。
“非是我们要加价,而是今年想拿好位置的商号太多,这些都是已经提前付了定金的。”郭勤笑道。
“我们也是考虑两河轩去年为主办方,所以特地给你们留了名额。”温放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