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舍也将临别,晴明站在一众护卫之前向着母亲深鞠一躬。
“您保重,孩儿走了。”
抬首正瞧见奈奈子眼角的泪珠,心中一颤。
却不愿再作小女儿态,脚下爆发查克拉,转身电射而走。
这一去竟是头也不回。
仁性外的一众护卫,得前者示意也对着奈奈子行了一礼,紧随晴明离开。
独留仁性杵在原地低头等候,他知道等花间院收拾心情后,必有更详尽的嘱咐。
奈奈子后退两步靠在廊上,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用手帕一下下擦拭眼角的泪。
只是那泪珠越流越快、越流越多。不一会儿,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倾泻。
她缓缓靠着廊柱侧滑于地,'呜呜'地低声抽泣起来。
“仁性,呜..呜..呜,你说龟法师是不是没良心,呜..居然眼泪都不流一滴,呜..…他转身那一下像不像他父亲……”
抽泣声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
“仁性...龟法师不会像他姥姥、父亲那样一去不回吧...你告诉我,他不会那样...”
奈奈子此时声线颤抖,比之前小女儿般的哭声更显凄凉。
仁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低头掩饰他那骤然间遍布了血丝的双眸,已耗去了他全部的心力。
尤记得十六年前,眼前的花间院大人年不过十四,还是奈奈子姬之时。
这院落的上代女主人,故守治院护国夫人。
一个如他姐姐般的人物,也是在这里、在近乎同样的位置,哭着目送女儿元服巡礼的。
当年,他作为派给奈奈子姬的心腹,亦是留到最后,如今天这般等着守治院收拾心情。
其后过了不到两年,奈奈子姬已成花间院,且初为人母半年不满。
又同样是在这里,本是和丈夫回来探亲的她,流着泪送双亲与本不用去的丈夫出征。
那一役他也在,同样是作为护卫出发,只是....
守护者却被被守护者所救…
他失去此生最尊敬的人,花间院则失去了丈夫与母亲。
院落两代女主人的性子,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虽容貌有差却在他眼底重合。
只是片刻过去,还未及廊下的大男人将这一切回忆个始终,情绪正不上不下之时。
奈奈子的哭声已停,她也不再站起,只是顺势挺背收腿,拉过一旁的蒲团跪坐于廊台。
眨眼间,竟是除了眼底残存的红印,再找不到任何失态的迹象。
彷佛先前哭的,是另有他人一般。
恢复了端庄的奈奈子,对站在廊下,此时只比她低了一头的仁性说道。
“触景生情,思及故去的家慈与我那短命鬼亡夫,一时间搞得和生离死别一般,倒是让你见笑了。”
见仁性不说话,奈奈子知道那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也不多问,毕竟男人不像女人般善变,没本事如自己这般做到阴晴一瞬。
于是,她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按说,一切交给你,我本该放心不再多嘴。只是作为母亲,容我多嘱咐几句。”
“请您尽管吩咐。”
奈奈子抬头瞅了眼似是调整好的仁性,暗自腹诽句男人一样善变。
“这趟元服巡礼,小半个太政府辖下与漩涡、千手俩家交好的公卿世族都需要来往..…但我儿龟法师,看似恭良知理,实则对世间之礼全然不以为意,脑生反骨、戏谑人间,满腹的不合时宜。观其言行,知老幼而无男女、识上下却无尊卑、上不畏力下不悯弱。固然,离诸色相,无分别性,诸般可平等。然,正因世人着有、着相故,公卿才得以礼、以尊卑治世,不然那帮武家、商盟早就翻了天了。”
“花间院大人看得确实明白,晴明殿下所想,若真如大人所言,的确不容于世。”
仁性想起之前短暂的接触中晴明的表现,对奈奈子这番话深以为然。
“我漩涡家看似被公卿接纳、被忍族尊重,为一方之豪。实则举目皆敌,血迹封印、卷轴财富、以及族中正秘密进行的人柱力技术研究等等机要,无不是被诸忍族所忌惮、所垂涎的对象。若不是我们上承历代太政阁下之庇护,中秉千手盟约为佐助,下守温良谦恭处世之家训,已区区不到千口的半化外之民,如何得以存世近八百载?龟法师若是个闲散野人也就罢了,没人会理会他的疯言浪行。但他作为我漩涡家新一代最重要的人物,一切行为举止都会被放大了、揉碎了观察。胆敢对公卿的治世之基不以为然,公卿世家就会对他的命、对漩涡家不以为然……最坏的结果,若此行任由龟法师肆意妄为,导致冲突。则无论是我儿命丧公卿之手,还是侥幸逃生,后果都不堪设想。前者,我漩涡、最少是我与我父,与公卿之仇将不共戴天;后者,漩涡一旦失心于公卿、失助于千手....”
奈奈子闭目。
仁性默然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顷刻间就是灭族之祸……”
“仁性,从家慈在世之时,你就是我家用惯的老人了。我不和你客气,你也莫要和龟法师客气,准你使用一切手段,百无禁忌。就是打断他的腿,回来我也能治好。所以,此行务必要用心,保证他行为言语不出格。”
“诺。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那么,我儿龟法师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
“无论如何,管他事后洪水滔天,也要保我儿安全!”
一个儿子初次远游的母亲,内心所有的忐忑、患得患失,在几句话间表现的淋漓尽致。
漩涡仁性却没有理会,花间院几句命令间的前后矛盾,用最肯定的语气答道。
“守治院护国夫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千手戮妖真忍殿的英姿,属下亦是时刻不敢忘怀。以俩位大人与花间院大人对属下的大恩大德起誓,不才定以命护殿下之安全。”
面带倦色的奈奈子闻言睁开眼,似是确定其誓言真伪般,定定的直视仁性漆黑的双眸,片刻后才闭眼喃喃道。
“请原谅一个母亲自私的的呓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