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惜君和灵儿每日给老爷夫人问安,一家人在正厅的大圆桌吃饭,好不热闹,两位老人的气色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十岁。夫人叫嘉陵最好的裁缝给灵儿做了两身衣裳,她还亲自到万宝阁挑了一支上好的翡翠簪子,赠予灵儿。
离别这日,老人家乘着马车一路相送,开始说送到五里亭就回去,结果又送了五里。
惜君无奈,只好下马劝爹娘返程。可是,离别难,想见更难,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两位老人年逾六旬,正是需要儿孙常伴膝前,颐养天年的时候。而他们却要送女儿走,这叫他们如何舍得,一路相送,也仅仅是多看女儿几眼,多和女儿说两句话。然而,说上十句百句又有何用,女儿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那些影子,温言细语,皆随她而去。
十里送君,终有一别。
老人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于是在十里亭备下酒水,举杯共饮。
惜君放下酒杯,转身的那一刻,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纵有千般不舍,离别却势在必行。她们此行其实另有要事,吃梅永平的喜酒仅仅是碰巧路过,三天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后面的路,必须得昼夜兼程,快马加鞭。
灵儿紧紧搂住师姐的腰身,既是防止飞奔的骏马把自己甩飞出去,又是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默默的安慰师姐。
中午,她们钻进一片密林,下了马,卸下马鞍,让马儿自己去吃草,不远处就有水源。
树荫下,灵儿正坐在粗布上吃着干粮,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惜君坐到她旁边,微笑着说:“灵儿,谢谢你。”
抢过师姐手里的水囊,灌了两口水,灵儿说道:“谢什么呀,师姐心里不舒服,灵儿也不会开心的,所以,灵儿安慰师姐,也是在安慰自己,互利互惠的事儿。”
惜君噗嗤一笑,拿香帕擦干她嘴角的水迹,眼角噙笑,道:“说什么互利互惠,你这是做生意不成?”
灵儿眼珠一转。
“那你情我愿成不成?”
“成——”惜君眼里尽是宠溺,有灵儿在身边,总少不了欢声笑语。
灵儿捏了捏干瘪瘪的水囊,把吃了小半的面饼塞到师姐手里。
“给,太干了,我实在吃不下啦,师姐也别吃急了,我去给水囊装水。”
惜君提醒道:“装上游的水。”
灵儿扬了扬手,“我知道啦。”
看着饼上的牙印,惜君心里无奈又好笑,还提醒自己慢慢吃,她倒好,狼吞虎咽,三口并两口,可不难以下咽嘛,愣是把水囊里的水喝光了,不知道给自己留一点。
未过多久,灵儿带着鼓鼓的水囊回来了,见师姐两手空空,面带微笑迎接她,登时目光一怔。
“师姐,你、你吃完啦?”
难以置信,如果不就着水,她真的不知道那么干燥的东西怎么咽下去。
惜君向她招手。“你说呢,还不快过来,师姐正渴着呢。”
“啊、哦……”灵儿胡乱的答应了两声,小跑到师姐身边,把水囊递给她,然后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头枕着师姐的大腿,眯起眼睛望向天空。
“师姐。”
“嗯?”
“我还是不明白。”灵儿仰起头,看着师姐的面孔,穿过树叶缝隙的阳光偶尔扫过,那抹丹红看上去无比的鲜艳,“那人信上给师父写了什么,她为什么火急火燎地赶我们走啊,还说什么到了就知道了,又不能耽搁日子……”
惜君露出纠结的神情。“灵儿的问题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个呢。”
灵儿轻轻闭上眼睛,樱唇翕张,喃喃道:“信上的内容,师姐说过,你也没看过,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却变弱了。
惜君望了望低头吃草的马儿,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那只有时间了,想必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重要事情吧。”
“嗯……”
和风轻拂少女娇若夏花的脸庞,长长的、微翘的乌黑睫毛轻轻颤动着,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这时,马儿在休息,人,也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