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使乘坐的大船经停江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安抚使是张贺张大人,对她们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若非如此,南宫怜心的计划很难实施下去。
南宫怜心敛起笑容,肃然道:“张伯伯需得保证,此事不能让这间屋子以外的人知道,怜心才能说。”
张贺知道这位同僚好友的女儿是极有主见的人,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于是叫侍从下去,守好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保证。”他举起手掌说,然后望向南宫怜心,“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两位客人的身份了吗?”
南宫怜心却不打算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您可记得富阳侯文升?”
“当然记得。”张贺回答,“他还在世的时候,我和他偶有来往,只是发生了那件事……小姐想说什么?”
“受赵愆太子牵连,”南宫怜心说,“老丈人文升被革去官职,虽未削爵,但文家在京城的处境岌岌可危,如履薄冰。建元四年,富阳侯家仆打死了人,文升怕惹出事端,想私下了结此事,于是拿钱抚恤苦主。本来嘛,这事应该就此结束的。可惜节外生枝,被大将军的家臣发现,告到了衙门。最后判了文升管教不严,致使家仆逞凶杀人,事后又徇私枉法,深藏不报之罪。富阳侯爵削除,凡十五岁以上男丁流放西南化外之地,女眷充入乐籍。”
“唉,可惜啊。”张贺喟叹着站起来,沧桑的面孔上浮现痛苦之色,“太子可惜,天下可惜。”
良久又是一声长叹,扶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来说,“小姐有所不知,富阳侯一家其实并未抵达岭南,出了京城,文侯爷和夫人就双双自缢身亡,其女文鸢起先被带入京城教坊,后来就下落不明了,不知流落到了何处,是死是活。”
“如果我说,文小姐如今走投无路,张伯伯可否为她提供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难所?”
“这是当然,我张贺也许没什么能耐,但庇护一位女子,还是办得到的。”
见状,方才跟着南宫怜心走进来,身材较高的仆从走到张贺身前,施礼道:“张大人,小女就是文鸢。”
“快快请起,哈哈哈,好啊。”张贺眼中的惊讶登时变成了惊喜,感慨万千,说道,“文小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令尊令堂泉下有知,可以瞑目矣。当年,我身在外地,不能为文侯爷尽一份力,说一句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得见小姐安然无恙,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承蒙大人挂念。”文鸢客气地说。
张贺连连点头,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文鸢身旁的人,细看之下,这眉眼……好像有些面熟。
“这位是……”
张贺陡然站起,上身前倾,一双阅尽世间沧桑的法眼死死盯着她,双手剧烈颤抖着。
“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张伯伯向来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南宫怜心插话道,走过来说,“晚辈斗胆问一句,阁下初心改否?”
张贺闻言,凛然道:“张贺做人做事,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人心恒古,焉能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