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害怕的把头低得更下了,声音也低了三分,道:“回禀大司马!”
陆抗没心情看他一眼,只厌烦的道了一个字:“说”
陆晏原本满肚子的大道理,此刻却吓得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只嚅嚅:“羊祜领军五万进攻江陵。”
“知道了。”
陆晏仍作施礼状,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还有什么事吗?”陆抗声音稍微和缓,瞧了一眼这儿子,他虽对他的能力不满,但他为人忠厚,又素无大过。
陆抗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都喜文不喜武,四子陆机和五子陆云更被世人称颂‘文章冠世’。陆晏会进军营,也全是因为一个‘孝’字。陆抗偶尔会想:如果老大也留在都城,或许也和他那两个弟弟一样文章冠世吧!瞧他招募夷兵的速度,又或者是另一个羊祜。如果不是东吴这一代将才良莠不齐,陆抗也不会坚持让儿子参军,谁知儿子亦是扶不上墙,待他百年之后,东吴的门户又有谁能守护?思及此,陆抗的眉头不由深锁。
陆晏终于想了起来,道:“您该去江陵了。”
“理由?”陆抗的眉头越皱越深。
“江陵守军才七千。”
虎门犬子…陆抗是怒是哀,解释道:“西陵背靠群山诸夷,延绵几千里的山谷峡地,和长江天堑一样,是我东吴最好的屏嶂。自我东吴立足江东,那些当地权贵不服管束又苦无兵权,哪次生事不是要拉上这些山越人,就连我东吴最精锐的部队都是从山越中选拔。这若大的南山群里盛产铁矿、铜矿和盐,从来就不缺兵器,且山越凶悍好斗又反复无常;出则成群结队四处劫掠;败则四散遁入山林,渺无踪影…历朝历代都没有人能够真正征服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我东吴的心头大患。一但西陵被晋军拿下,他们必然群起倒戈,你可曾想过后果?”
陆晏只想着步阐闭城不出,他们仅有两万兵马,攻城都不够,何况杨肇带了三万精兵支援步阐…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反而让江陵城失陷。
陆晏冷汗直流,喏喏道:“可是江陵怎么办?”
陆抗平静道:“你认为羊祜行军打仗如何?与周公瑾、王昶相比孰优熟劣?”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陆晏有些莫名其妙,没做多想便道:“羊祜是文臣,他怎能跟战功赫赫的周公和王昶相比?”
“当年太祖(孙权)十八岁承袭主位,曹魏欺负我东吴少主年幼,朝纲不稳,派出三路大军共同伐吴。王昶时任征南将军攻打江陵,施公(绩)守城,王昶强攻不下,设计引出施公…在后来,周公(瑜)率程普、吕蒙等精兵良将三万人攻打江陵,曹仁仅一万人守城,打了一年愣是没打下来,最后曹仁粮尽才被迫退出江陵…江陵这数十年来的防守战,都是守将主动退守才得以破城。羊祜只是一介文臣,论治国安邦可比管子;论行军打战,他只是个新兵蛋子…又没有登云梯攀城,你怎么对他那么有信心?即便羊祜攻下江陵,等我们腾出手来,沿江截断他们的粮道和支援,围而不攻,你认为他守得住吗?”陆抗劳心及肺的点拨,奈何陆晏实在没有天赋。
陆晏也明了父亲对他的期望,当下羞愧难当,道:“孩儿受教!”
“传令下去,令水军都督留虑抵御徐胤。公安督孙遵率小股部队,沿着南岸潜伏在羊祜的后方,截击晋军粮草。只要羊祜攻城,便袭扰羊祜后方;羊祜若回过头来转攻孙遵,则可乘船沿江逃遁。”陆抗运筹帷幄,无懈可击。
陆晏崇拜的小眼神望了眼老父亲,道:“得令!”
传令兵:“回禀大司马,右将军诸葛靓求见!他有妙计献上。”
这已经是第四次求见了,老子又不是花魁,有什么好见的?陆抗强忍燥火道:“战事吃紧,本将军没空见他。让他没事就养好精神,一但开战,睡觉的功夫都是奢望。”
陆抗一生坦荡,唯有一件事是他一生的污点。当年诸葛恪独断专行,坚持伐魏,害得东吴十万子弟兵惨死异乡,事后诸葛恪还意图掩盖,被先皇吴少帝设伏诛杀。诸葛恪三族被夷,两个外甥也受牵连被诛。陆抗的原配是诸葛恪的外甥女,他当时害怕受累便休妻…能因贪生怕死抛弃结发妻,又何况那些非亲非故的士兵,可想而知将士们会如何看待他?都是那个姓诸葛的害的,诸葛靓与他便是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