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雪有些心乱。
天已完全暗下来,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外屋值班的丫鬟已被她打发入睡。她坐在案几前,看上去如老僧入定一般,这七年的各种坐姿,跪坐的,盘腿的,她算是出师了。
但她心里,却乱的很。
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她的预期,其实吧,她的镇定和主动,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因为深信古代的男子,思想保守,因为深信,他是个正人君子,所以她才敢那么做,才有兴趣想知道,当他的本能和受到的教育相冲突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她知道,他绝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真正回应自己。只是,她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让她猝不及防。
屋外空中的明月又移了一寸,时间犹如流沙,她感觉自己浑身都难受,好像有千百个小人在她体内打架,搅的她心神不宁。
笃……笃……子时的鼓声从京都正中央微弱低沉地传来,顾梦雪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下身心的躁动,揉了揉腿脚,酸痛缓解后便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出里屋,看到丫鬟正睡的香甜,发出轻微的鼾声,她轻声轻步地打开房门,侧身出去,又悄然关上。
熟悉的步骤,熟悉的夜色,熟悉的空气,但是,是陌生的心境……
她不是去偷情,她不是去偷情,她不是去偷情……
一路上她暗暗给自己催眠,显然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催眠师,不知道越是这种否定句,人的意念越容易认同。就像叫你不要去想一头熊,你的脑子里肯定会想一头熊……
不过毕竟是三十岁的心境,这偷情两字也只是让她稍微有些不自然,那步伐还是那般稳重,那气息,也不见紊乱,那眼神,也直直向前,仿佛真是夜里无眠,出门来透个气而已。
走至西北墙角,一切寂静无声,看来他还未到,或者不一定会来?
她在走廊处来回漫步。等待。
去升山寺祈福那一次,上早殿的时候,她学会了行禅。就是在走路的时候,收摄心神,让自己安静下来的走路方法。其实也并没有任何技巧,就是放松,带着一种清醒的觉知放松。
渐渐的,她觉得平静下来了,她的余光能看到湖里倒影的下弦月,湖边杨柳枝细微的抖动,走廊木桩反射出的淡白色的月光,还有草丛深处,树木枝头各种小虫子发出的鸣叫,听到自己履屐与石地板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一刻,她仿佛感觉到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存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或者不存在,只剩下了她的感觉。如同电影里,那种聚焦于某一种特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