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河道:“梅清河。”
罗隐了然:“原来是梅姑娘,梅兄。”
梅髯爽利,为人坦率,于是问道:“方才听阁下道‘酒不经喝’……”
罗隐听她这样说,心道,这个女子倒也心直口快,比一般男子强多了。他哈哈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罗隐好酒但不滥酒,一日两坛绝不多饮!”
保持清醒,才能确认活着。
“有意思。想不到罗大哥竟是如此自律之人。”
罗隐:“梅姑娘心性爽快,不输须眉,也是难得!”
梅髯道:“许是天性使然。我如何也赶不上爹爹沉稳。爹爹说我更像阿娘一点。”
梅清河早年丧妻,十几年过去早已接受事实。据说梅清河与爱妻恩爱甜蜜,爱妻去后一度数年一蹶不振,要不是女儿梅髯,恐怕伤心之余早随爱妻去了。感情方面,梅清河专情痴心,但不是钻牛角之人,爱妻之逝虽是扎在心口的一根尖刺,可也从不避讳女儿提及亡妻。
罗隐听梅髯提及阿娘却顿时敛了笑容,一只手握紧酒杯,用力之大,指节发白,很快手心里流出酒来,小小酒杯居然破了。
梅清河眉头微皱,看向罗隐。
梅髯失声叫道:“罗大哥,你……”
罗隐自觉失态,脸上阴霾散去,随即露出一抹自嘲:“二位见笑了!”说罢提起桌上酒壶,仰面咕嘟嘟喝了几口,喝罢放下酒壶,大笑道:“好酒!痛快!”
梅髯看他如此,面上忧色隐去,微笑道:“这算什么,我爹爹自己酿的‘君子醉’才好呢!”
罗隐:“当真?”
梅髯:“当真!”
罗隐:“听这酒名就透着不一般!那在下岂不是很荣幸结识二位?”说罢,他认真抱拳道,“不知他日再见罗隐能否向梅兄讨要一杯‘君子醉’?”
梅清河:“好说!”
方才罗隐失态又很快恢复正常,梅清河作为过来人是理解的。那个名字那个称呼之所以不能提,一定是伤他至深。
……
京南。一处隐秘别院。
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男人无声无息进了院子。院子很大,栽种着桂花和石榴,西墙边还有几株攀上院墙的葡萄。
来人一路往里,终于在最里的院子里看到了一位坐在葡萄架下的老人。老人年逾花甲,双鬓染霜,蓄着半尺胡须,正在清洗一副白玉棋子。他十指修长柔韧,一动一静都透着淡泊优雅,单看他的手指,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龄来的。
来人在几步开外站定,恭敬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尊上!”
老人手指不停,依旧慢条斯理地清洗棋子,清洗完一颗把它擦拭干净放到漆黑的小木罐里,木罐上面那层漆黑泛着自然的光泽,很是让人喜爱。
“找到了?”老人头也不抬,提高一点声音问。
“是!”男人字句清晰道:“今日正午时分公子在醉翁楼吃酒,之后应邻桌一对父女之邀,公子又与之共饮了几杯。期间相谈甚欢”
老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哦?”
“这对父女姓梅,与公子是初识!几日前刚来京都,住在飞云客栈。”
老人听完没说什么,拿起棋子继续清洗。半晌,他摆了摆手,示意男子退下。
男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仿佛没有来过一样地走了。
此时,老人身后的主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从她衣着打扮来看,她个子是高挑的,身子是纤细的,走起路来也一定会婀娜多姿,步步生莲。
再看她的脸,天哪!这个女人生着一张绝美的脸!
皮肤细腻、光滑白皙,毫无瑕疵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皱纹。
她有着饱满的额头,眉若远山,目如秋水,明眸善睐,加上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唇角——整张鹅蛋脸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尤物。
无疑!
只要看她一眼就不由让人猜测她的身份——
她一定是个不小心迷途在人世的仙子,只是暂时没找到回到上天的路径罢了。要么,她就是个专门留在人间祸国殃民妖精。
不然,人间哪里会有如此绝色?
这个女人完全让人看不出年龄。
可是……
当她迈动双脚走起路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僵硬。
只见她僵硬地,一顿一挪走到老人面前,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浓烈的、说不出的悲凉!
“江半图,是不是京儿?我的京儿是不是有了消息?”
她急切地用嘶哑的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