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是真的没有胃口,真正的——食不下咽。
“言言,今天怎么了?一天都不见你说话?”
母亲也察觉了她不同往日的沉默,询问里,带着浓浓的关怀。
“......”
女孩儿没有立刻回答,想到少年得的病,她又想哭了。
过了一会儿,她努力压了压情绪,才开了口:“妈妈,我同学,就是慕容暄啊,他得了......脑瘤......”
周徵言喉头哽咽,又有了想要落泪的感觉——为什么病的是他呢?
不是不想保密,可这件事,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母亲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不大的客厅里,忽然一阵压抑的沉默,连空气都似乎有了一种滞重感。
“这个病,可是个不好病啊。”许久许久,母亲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她的话,周徵言却已无法再接下去。
(注:不好病是这一带老人们的口语,就是“治不好的病、绝症”之意。)
……
——其实,周徵言在告诉了母亲少年的病情后,她就马上后悔了。
从母亲说那句‘不好病’的语气,女孩儿就知道,有些话,有些秘密,还是放在心里的好,一旦说出来,就会变了样——甚至是,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有些秘密放在心里守着,她自己虽然会疼、会痛,但至少,那个秘密是安全的。
可母亲问了,她也已经回答了,母亲知道了。——有些事情,似乎就回不去了。
原本,女孩儿是想有人能和她一起分担这个事情,因她一人承受不来。
可是,为什么慕容暄患的是这种病?又为什么——刚好是母亲和她一起分担呢?
周徵言忽然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来自心底的恐慌。
可是,就算慕容暄是这样,没办法,她那么的在乎他,她认了。
但是,如果说以后自己和他……
母亲,您能同意吗?
那天的日记,女孩儿在临睡前,又续写了:
“上午,课间。
吴晏飞告诉我,慕容暄长期以来的三叉神经疼痛,是因为脑部有肿瘤。
万幸的是,它是良性的。
我承认,在听到那两个字时,我的心,是实打实的疼痛着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呢?
就像是心里被塞进了石头,硬邦邦又沉甸甸,哽得让我喘不过气的疼——偏偏,又不能为外人道。
那个时刻,我还能记起,初见他那天,他冲我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还能记起,他说过,今年他过生日要请我吃糖果的。
可是,今天他生日,他竟给了我这么一个、让人心碎的消息。
爸爸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五岁,我并不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那时候不觉得难受,也没有哭。后来,我长大了些,就意识到自己和别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总有那么些没有家教的孩子,怀揣着自己似乎也不知道的恶意,说我没有爸爸。我也就本能的,不喜欢‘脑瘤’这个词。没了父亲,我还有母亲和小弟,我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可是,‘脑瘤’却是造成我母亲一生凄苦的悲源所在。
我是真的有些害怕。
女孩子,有时候,总是有种没有来由的直觉:我想,我和他未来的路,注定要走的艰辛。
即使他什么也没和我说,我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他对我如何,我也一直记在心里。
我知道自己嘴笨,不太会、也不善于表达自己。可我待他的那颗心,和他一样,没有分别。
可是,我家里,会同意吗?
但是,我既已认定了他,那不管怎样,我都要争取。”
合上日记,躺在床上的女孩儿,大睁着一双眼睛发呆,彻夜难眠。
“母亲,您是不会同意的。我一直知道。”
女孩儿悲哀地想着这些,在无尽的黑暗里,圈地自牢,静默地感受着浸入了骨髓的那种绝望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