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地理会考过后,是整整两个月的暑假。
慕容语有时候会来周家看望周徵言,大概是顾忌着她是女孩子,怕街坊有闲言碎语,每次他都是略坐一会儿,说上几句话,就回去了。
这天的空气闷热,天色阴沉,慕容语来了。周徵言把他领到客厅那张方桌边,两个人相对坐了,她扭头看了看室外,天色发灰,不禁有些纳闷,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会儿要是下雨怎么办?
“阿语,你带伞了吗?”
“没啊,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女孩儿笑笑,没带也没事,如果真的下雨了,就让他等雨停了再走。
慕容语听了,也往室外看了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就笑了,他看着她,很认真地问:“言言,要是等会儿下雨淋着我了,你会否心疼?”
有时候吧,慕容语总是会问些奇奇怪怪的话,‘言言,你为什么喜欢我?’,‘言言,你喜欢我什么?’又或者‘言言,我有什么好?’之类,周徵言有时是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世上原本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能比没事就瞎揣摩别人的心思更为愚蠢的事情了。所以每次他这么问的时候吧,她都有些发愁和纠结,怎么他又这样问啦?她并不是烦他这样问,纯粹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所以每次都是回答:“我也不知道。”而他可能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所以每次都是很含蓄的笑笑,有些莫测高深的意味。
不过,这次还好了,慕容语不问以前那些问题了,只是问下雨了她会否心疼他。
“傻瓜,我怎么会不心疼你?我喜欢你都怕来不及。”这句话周徵言眼下却只敢在心里这样回答他——这可是在周家,母亲就在那边沙发上坐着呢,被她听到怎么办?
“不会。”犹豫了一下子,女孩儿还是违心地回答了他。
慕容语的眼神闪了闪,又低头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情绪似乎在忽然间就低落了。
(几年后的一次信件往来里,慕容语曾在信里写了这么一句话:“那年暑假在你家,我问你如果下雨淋着我了你会否心疼,你说你不会……言言,你都不知道那会儿我心里有多难过。”
捧着信纸的周徵言对此感到十分的愕然,自己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不成想他却信以为真的伤心了,唉,还真是开不得玩笑啊!
女孩子都爱说反话的,再说当时母亲还在场呢,她敢说心疼么?)
再后来,他们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慕容语竟然还给周徵言画了一幅头像,他是用铅笔画的,画上的女孩儿眼睛特别大。虽然不像,但他如此有心,女孩儿就笑着收下了——她向来珍惜他给自己的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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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飞一般的流逝,转眼间就是2001年的9月份,高三开学了。
从这学期开始,周家母亲跟女孩儿提了几次慕容语的事,话里话外几次隐约流露出对他曾患过的那场病的担忧。
这让周徵言感到深深的恐慌。
当年在知道慕容语得的是脑瘤后,她就害怕会遭到家人的反对,为此她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在她没有能力保护这份感情之前,她不敢让母亲知道她喜欢着慕容语。但如今听母亲那些话的意思,他们两个的将来依旧不容乐观。
母亲要是阻拦他们两个的话,她该怎么办?
那几天,周徵言昼夜思索,却还是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保护他们的感情,又能照顾母亲的心情,束手无策里,她又开始夜不成寐。
这天中午,慕容语在饭堂东侧的那棵枫树下叫住了周徵言,尽管她眼下心事重重,可看到他,她还是感到开心:“如今俩人同校念书了,自己能多看他几眼就看几眼吧,明年上了大学,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面呢!”
慕容语微笑着望向女孩儿,忽然指着自己的眼睛下方,说:“言言,我发现好些人笑的时候,这里会凸出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