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自我有记忆起就生活在一个名叫‘破山宗’的四流宗门里,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杂役,只能住在山脚的茅屋下。现在想想山脚的房子还是很便宜的,但是只有我们这帮杂役才住在那里,每天去采药都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那些师兄师姐都住在那几座高的直入云间的山里,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高级洞府,那里的师兄师姐都穿着一身华贵的袍子,手上脚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泥土。他们是修玄的天才,小时候我住在山脚最底,每天都能看到那些师兄们来来往往打打杀杀,所以我觉得能修玄的人都要像他们这样勤奋不知疲倦杀伐果敢,我这种没什么志向的人是没法融进去的,我对那样的世界充满厌恶,那里的人同样也很讨厌我。”罗天缓缓说着。
“然后呢?”樱认真的问。
樱有一点让人特别舒心的地方,就是只要罗天在说话她就会非常认真的去听,虽然有时候只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家常废话,但樱从来都不会不耐烦或是感觉没兴趣,这会让人觉得他的讲话非常重要。
“后来我就去了那些山里住,我住进了非常高级的洞府,甚至连那个宗门的宗主和大长老都非常器重我,但我发现我的确没法融入进去,因为我对那些山中的师兄师姐们没有认同感。”罗天望着天空轻声说,“修玄界不是由法宝高山还有洞府组成的,它是由人组成的,那些修玄的天才们都修炼着特别高级的功法用着特别高阶的玄兵。我就算进入了山里我也不属于它,因为这里的人都不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他们只是敬仰我的实力,当我失去实力成为普通人之后,他们就会像看路边的狗屎一样看着我。”
这些话是他最近才想到的,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忙碌的原因和奋斗的理由,这片大陆有上千亿人,而能跟他产生关系的两只手都能数清,一旦你与这些人的联系全部切断,这个世界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世界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地方,而是你认识的人。这个世界太大大到你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将它看完,所以有些地方对于你来说就只是个地名,那个地方没有你想去找的人没有你想做的事,所以它其实不属于你的世界,这个世界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不知凡几的人但你不认识他们,所以他们也不属于你。这个世界上属于你的东西很少很少,能一起说说笑笑的朋友还有你要为之奋斗的亲人爱人,这些才是你世界的全部。”
罗天此时很为自己的滔滔不绝而惊讶,他从出生开始一直都是个少言寡语异常沉闷地人,偶尔与芸姐或是王胖子闲聊他才会多说两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没什么讲话上的天赋所以就一直不去多说。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话居然会这么重要,重要到有个女孩连眼都不眨地盯着你认真倾听……他伸手摸了摸樱的头顶,那张美丽的小脸在阳光下温暖而又明艳。
“这个世界喜不喜欢你,只取决于你在乎的人喜不喜欢你,每个人都会有在乎的人,他们喜欢你,这个世界也就喜欢你了。”
“在乎的人……是什么意思?”樱小声地问。
“就是你很关心很想跟他在一起的人,一个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相信你,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跟你在一起的人。”说到这,罗天突然感觉自己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那是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与愤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那股浩瀚滔天的悲愤淹没。他看着樱的眼睛,一字一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喜欢你,那我就杀了它。”
这句极其狂妄而阴冷的话在出口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释然的笑,那朵七色彼岸花在心湖中摇曳的更加欢快,似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了一般。
他心里猛然悸动,刚想侧耳去听,那道笑声却好似幻觉一般彻底消失,就此了无踪迹。
“我想要……一个在乎的人。”樱捂着胸口,怯怯的说。
罗天伸出手刮了刮樱的鼻子,突然笑了起来:“我是在乎你的人,从此以后你会有更多在乎的人,只要我们喜欢你,这个世界就喜欢你!”
“可是我们怎么会讨厌你呢?我们要比其他所有无关人的喜欢加起来还要喜欢你!”
罗天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做什么他都要让樱开心了无遗憾的度过这最后一天,所以今天的他不再逃避不再把感情闷在心里,他要把每一句想说的话都说出口,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做出来,他要认真看着樱的眼睛绝不退缩,就像这个女孩看着他一样。
初日的光在樱的眼睛里缓缓上移,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明亮,似乎就连阳光也要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想要天……成为我的世界……”
她的双手撑在身下的石头上,像一只小猫那样缓缓爬向罗天,眼神惶然而警惕。只要罗天有一丝拒绝的神色她就会飞快的逃走,这是她第一次想跟一个人如此亲近,她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
罗天的心在止不住的疯狂跳动,在这个女孩的注视下他甚至都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那种非你不可的决绝和躁动不安的紧张,完全就是一位思春少女的眼神。他不想让这个女孩伤心失望,所以他握紧双拳强迫自己看着樱的眼睛,没有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