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的规矩是皇子十岁之前跟着生母或养母住着,如今七皇子祁政已经十四,早就搬去了皇子所。这玉嫔和怡贵妃同住长清宫,如今怡贵妃暗害三皇子的事阖宫皆知,她怎会要求接自己的亲子回宫呢?怕是借着要照顾亲子的由头想着迁宫罢了。
“哀家听闻怡贵妃生了病。记得你从前和她关系好,这几日便好好在长清宫照顾着吧。至于政儿……”
太后放下茶盏,对仍跪着的玉嫔道:“政儿既然身子不好,你也别去看他了,恐过了病气。”
玉嫔听了这话,好似失了力一般身子一歪,面色发白。
她原是怡贵妃还是司衣时的婢女,也是靠着怡贵妃才成了宫妃。这几年怡贵妃盛宠,她跟着她一直小心翼翼才有了皇子。如今东窗事发,皇上已经连着几日不来后宫,她也求不到殿前去。本以为能借着儿子在太后这儿讨一个恩典,但现在也还是逃不过覆巢之卵的命运吗?
苏青见情况不对,赶紧拉着赵晴若扯了个由头退了下去。
赵晴若看着太后冷下来的面容,又看了了看跌坐在地上玉嫔,忍住慌张行了礼告退。
踏出殿门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哭声。可她不敢往回看。
走到盛宁宫前的岔路口时,赵晴若还在想着方才玉嫔的事,却听见前方有些嘈杂声。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群内侍押着一个宫女,而那宫女一边不断挣扎,一边叫喊着。
赵晴若离得远听不真切,只听得“怡贵妃”、“死不瞑目”几个字。
“听说怡贵妃前几年害死了宫里的三皇子。”苏青贴在赵晴若身后,幽幽地道,“今天遇见的玉嫔,和怡贵妃住在一个宫里。”
苏青看了一眼那宫女,又深深地看着赵晴若。
“小姐要记住,这宫墙朱红,是用血染的。”
赵晴若抬眼对上苏青深深的目光,听了这话脚步一个踉跄,被身侧的婢女竹容扶住了。
那个宫女仍在叫着,叫得她心惊。
赵晴若突然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跪着的素衣女子,想起她柔弱的身形和脸上的怨憎。
她转眸,看见前方的朱墙,似血殷红。
……
入夜,圆月登稍,宫灯初上。
盛宁宫内,皇帝祁谨正陪着太后下棋。
“长清宫去了几个太医,该是过几天就会传出消息了。”太后往棋盘上落了一颗白子。
祁谨跟了一颗黑子,点头不语。
太后看了一眼棋盘对面的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是他的生母。她曾有过两个皇子,却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祁谨是她的养子,亦是后来宋家一力扶持上位的皇帝。祁谨登基后尊她为太后,但他们都清楚,她始终不是他的亲母。
眼前的帝王年近四十,有着同先帝一般的剑眉星目,但总是轻轻蹙着眉,不辨喜怒。
太后举着棋子不落,问道:“皇帝有什么要让下面的人准备的吗?”
祁谨抬起头来,对上太后幽深的眼。“叫尚制司先备着后事吧。”
太后了然,落子。
不贬不罚,他还是想以贵妃之礼送她入葬。
祁谨又跟着落子,开口道:“御史台上了折子弹劾兵部侍郎招兵不力。”
太后敛眸,“办事不力,自当责罚。”怡贵妃倒了,她那个平步青云的侍郎兄长自然也该仕途走尽了。
但皇帝终究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她在心了叹了口气。在后宫许多年,她明白,即使是动了情的帝王,也抵不过这庭院深深。
“玉嫔今儿来看了哀家,说是七皇子病了,想要近身照顾。”
祁谨落子的手微微一顿。
玉嫔,是和怡贵妃一个宫里的吧。对于她,祁谨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前几年那风雪中一袭粉衣。
太后瞧着祁谨的脸色,继续道:“哀家拒了她,让她留在长清宫陪着怡贵妃。”
“母后做主便是。”祁谨似是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太后点点头,不再提玉嫔或是怡贵妃。
玉嫔是怡贵妃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皇帝既然能让她赐怡贵妃一杯酒,自然也不会在乎多赐玉嫔一杯。
太后低头继续落子,只低低叹了一句:“可怜了老三和老七。”
祁谨没有回话,却捏着棋子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