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难得见你来看哀家。”
盛宁宫中,太后祁宋氏面容疲惫,靠在软座上,看着前来请安的宋昭仪。
宋昭仪低头坐着,唤了一句:“姑母。”
祁宋氏看着她,淡淡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姑母。”
宋昭仪见祁宋氏一副疏离的模样,想说些亲近的话缓和下气氛,却开不了口。她是宋家的女儿,也是宋家送入皇宫的女人。但是她虽容貌尚佳,在这百花争艳的后宫之中却并不出彩夺目,而且她的性格也不得祁谨的喜欢,从未得过盛宠,。
祁谨登基之后,与太后祁宋氏之间一直都一层隔阂,宋昭仪知道。她亦知道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祁谨并不在意她。而宋家已是肱骨之臣,她不需要爬多高,就算一直默默无闻,于家族来说也无所谓。
但是一个青春正好的女子,又怎能甘心在这后宫岁月里慢慢枯萎呢?她知道祁宋氏不会给与她任何帮助,先皇后祁李氏又对她不喜,所以她索性站到了德贵妃那一头。当时的她以为,她身上有宋家的血脉,又有着一直稳稳不倒的德贵妃扶持,该是能在这宫里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而这一次靖王的事又将宋家和德贵妃都牵扯了进去,于是她顷刻之间变得孤立无援。
如今她再来找太后,让她帮一帮自己,太后也该是不会理她的。而听了方才孟清歌那一番话后,宋昭仪也不想帮德贵妃了。
祁宋氏看着自己这个表侄女不说话,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侄女一直跟着德贵妃,一开始她也明里暗里敲打过她。可是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听她的。祁宋氏想着反正她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也就随她了。
今日看来,她是后悔了。
“你若是想来问问科举舞弊一案的,哀家这就告诉你。宋冠竹虽然是主犯之一,但是他已自行向皇上言明罪责。往后就算他入狱伏诛,宋家也还是宋家。”
想着不管怎样,宋昭仪始终是宋家人,祁宋氏就对她说了这些话。而这些话,无疑是给宋昭仪吃了一个定心丸,也让她默默下了决心。
宋昭仪知晓太后能对她这样说,应是有把握这次的风波不会重伤宋家。但是宋家还是宋家,靖王府,就不一定是靖王府了……
“姑母,侄女今儿来,是有别的话想和您说。”
太后见她还有话说,便问道:“还有什么?”
宋昭仪顿了顿,起身跪到地上,低头说道:“是关于孟昭仪被人下了寒凉之物的事。”
……
永安殿中,月上梢头,烛光暖暖。
赵晴若在屋里正太后祁宋氏绣着护膝,便见孟清歌来了。
“昭仪娘娘今晚怎么有空过来?”
孟清歌缓缓走进屋子,脱下披风递给上前来的木锦,坐下道:“今儿皇上在承乾宫处理政事,我好不容易空了晚上的时间,便来看看你。”
见两位主子要说话,碧桃和木锦知趣地退了下去。
孟清歌拿起桌上的茶,揭了揭茶盖,道:“听说钱束指认了陈理膳?”
赵晴若动作没停,手中的针精准地刺进锦缎,语气淡淡地道:“听说是宋昭仪和太后娘娘说了钱束和陈理膳的关系,又把二人家里的情况提了提,所以正刑局的人也就知道该怎么问了。”
孟清歌笑道:“若是再把陈理膳的嘴给撬开,重华宫也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赵晴若,道:“靖王府的事,也要尘埃落定了。”
赵晴若的针一听,抬眸看着孟清歌。孟清歌好歹常常在祁谨身边,对于朝中的事,消息总是比赵晴若要灵通些。
“听说秦王殿下在那个张远还有宋冠竹的举报招认下,把舞弊背后的钱财流路都给挖了出来,矛头直指靖王。如今靖王已经从靖王府被押了出来,去了天牢。”
秦王殿下的动作真是又快又狠。赵晴若在心底默默地道。看来靖王府的倾覆,也就这几日了。
脑海中闪过那个意气风发的骄傲身影,赵晴若道:“那么如今,等着便好。”
……
霜月底的夜,清寒寂静又漫长,太阳升得晚,又被天边的云给遮住了晨光。
重华宫里,烛火黯淡。德贵妃发髻微乱,靠在榻上,仿佛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祁放入了天牢,这个消息,她昨夜也知晓了。
深夜里她拖着残腿去了一趟承乾宫,在宫门前跪着求见祁谨。她跪倒半夜,等到的,却是祁谨把扬州巡按郭焕下狱的旨意。
儿子和堂叔都进了大牢,一生风光沉稳的德贵妃这才承认,自己真地要倒了。
她谋算一生,从侍妾一步步爬上来,斗倒了怡贵妃斗倒了皇后,居然就这么败了……
不,还有希望,她的儿子还活着,她还是贵妃,她并没有全盘皆输!
“阮素。帮我递信出去,给……”
德贵妃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一群正刑局侍卫进了屋来。
“德贵妃娘娘,臣等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把阮素姑娘带去问话。”
德贵妃直起身子,端着贵妃的架子问道:“是什么事,要把本宫的贴身婢女带去问话?”
“回娘娘,是有关孟昭仪难孕一事。陈理膳供出,是阮素指使了她给邀月楼的膳食中安排了甲鱼。”
阮素一听,急忙下跪拽住德贵妃的裙摆,道:“娘娘!娘娘奴婢不去。”
德贵妃也是慌了。怎么可能?那陈理膳怎么敢说出她来?
“本宫要去见太后,此事定是冤枉!”
侍卫为首的一人上前道:“太后娘娘说了,要微臣即刻待阮素问话。娘娘若想面见太后,也得让臣等先带了阮素走。”
德贵妃见这人敢忤逆她,怒喝了一句:“大胆!本宫是贵妃!”
那侍卫却不惧她,道了一句得罪便让人上前把阮素拉了下去。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阮素哭喊着便被人拉了下去。
偏殿中,宋昭仪隔着窗子看见阮素被侍卫拖出了重华宫,紧紧地攥着帕子。
……
“回娘娘。阮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是据陈理膳和钱束的供言,确实是说他们得了阮素的指使,以皇上进来政事繁忙,火气略大为由进了许多的甲鱼。又装作因皇上总在邀月楼用膳,将甲鱼加进了孟昭仪的膳食中,却瞒而不报,致孟昭仪用了连日的甲鱼。”
柳尚宫和曾司膳在盛宁宫回禀太后,赵晴若在一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