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不燥,柔光晃眼。
北殇好似没听见陌小苏说话,只顾拆开点心袋子,一口一个的吃了起来。酥脆爽口,软糯清甜,吃得他眉开眼笑,琢磨着这点心就是不一样,简直能赶得上圣天国的御用美食了。
“发甚楞呢,五师兄走了!”陌小苏拍了拍北殇的肩膀,神色不悦地说道。顿了顿,见他头也不抬,似乎毫不在意,心知他又犯了倔脾气,便甩开袖子,自顾离去。
“切莫着急!”北殇陡然蹦了起来,拽住陌小苏的手臂,打趣道:“五师兄一向独来独往,这有甚稀奇的。更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怎可能说不见就不见!”说着,他晃悠悠地转脸望向古树那边,眯着眉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着实没瞧见南浔的身影,便又说道:“师姐越发大惊小怪了,以五师兄的身手用不着你我来操心。不过若你忧心五师兄会饿了肚皮,倒不如让我陪着你去寻一番。”说完,他拍了拍衣衫上的草渣子,站起身来颇为感慨地说道:“毕竟此处四面险恶,密林遥不见尽头,你我与五师兄同门一场,定是要有难同渡,有福同享的!”
“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陌小苏抿嘴一笑,捋着袖口,侧身望着塞得满嘴鼓囊囊地阡,皱眉说道:“入了密林,恐怕很难再遇到这等好事了。这般说来,还得多亏余十一备了干粮,好歹你也给他留一口。”说完,便转身跨过一块大石头,往密林走去。
阡咕哝着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将十个手指头舔得干净。
“就知晓吃,没良心的家伙!也不知晓给你家巫神留一口。”北殇见阡还在磨磨蹭蹭地收拾那几块破布头,便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厉声说道。
“你怎知我没留?”阡从宽大的衣衫中掏出两袋子肉干,意犹未尽地说道:“少是少了点,真不够塞牙缝的!”说着,他悄然回头望着陌小苏离去的身影,咂咂舌,神秘兮兮地说道:“未曾想陌姐姐的牙口这般好,好似那青铜利刃般,片刻功夫,几袋子肉干已下肚!”
北殇听了这话,脸色陡然沉了沉,颇为恼怒地瞪着阡,抬手放在他那圆滚滚的肚子上,轻轻拍了拍,冷冷说道:“多吃点又何妨,何况这一袋子的分量着实少,跟喂养那小猫小狗似的。若是要我敞开了肚儿吃,没准能将楼兰宫内的御厨房吃垮!”说完,他使劲拍了拍阡的肚皮,顾不得阡拼了命地往后缩,又神色严肃地说道:“能吃是福,我家媳妇儿我自己养,若是再敢说我媳妇的坏话,小心我......”说至此,他黑着脸,扬手在阡的脖子上利落的画了个圈,便洒脱离去。
阡吓得脸色泛红,紧紧捂住脖子,悄声嘀咕道:“哼!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成天嚷嚷着媳妇儿,媳妇儿......真是没脸没皮了!”随即,他揉了揉肚皮,稍显费力地弯腰拾起地上的那件长衫,连同剩下的一些肉干,一股脑塞入了包裹之中。眼见着北殇越走越远,他忽觉四周静得出奇,令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慌得嚷嚷着:“等等我......”
石滩延绵数米,一头隐没在那无际的水面之下。水深不见底,月落之际为水,月出之际为无形影壁。而另一头则凸凸凹凹,掺杂着杂草苔藓,一直延伸至密林之中。当阳光铺满石滩之际,那些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早已丢掉夜间的翡蓝,好似镀上了一层金粉,闪烁着灿灿光芒。
还未走至密林跟前,陌小苏便觉着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铺面而来,令她的脸颊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只见她捋了捋透风的袖口,紧了紧束腰,神色忧心地望向几步之外那片参差不齐浓绿至黑的树干。
有点阴森有点诡异有点令人胆战心惊。
密密匝匝的枝叶阻挡了她的视线,心悸之余,她回头张望一眼,正好瞧见北殇已向她奔来,不由得掩唇微微一笑,便转身扒开挡路的枝叶,钻入了密林之中。
林间雾气浓,落叶厚实,古木参天,藤蔓交错。
繁茂的枝叶遮住了骄阳,使得林间宛如黑夜。藤曼如幕,密如丝网,着实令人无处落脚。
霎那间,陌小苏忽觉眼前一暗,好似又回到了黑夜之中。恍惚间,她急忙扶住一棵苍劲的古树,稳了稳神,才发现在这片雾气笼罩着的密林之间,出现了一番怪异景象。
只见无数扭曲着的粗壮树干皆向灵山倾斜,好似蛟龙匐地而起又仰首冲入云霄。树皮斑驳炸裂,卷翘着好似龙鳞般紧紧地依附在树干之上。蔓藤如蟒,扎根在残枝腐叶之中,沿着古树生长,消失在重重叠叠的枝桠间。
“五师兄!”陌小苏语气微凉,极其谨慎地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喊道。
无人回应,如她所料。
望着眼前这番迷境,她着实很难想象该从何处寻得出路。几滴冰凉的水珠儿滴落在她的前额间,待她扬袖拂去之际,忽然闻到了一阵奇异的芬芳。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卷翘的树皮之下,露出一簇簇墨绿色的苔藓。苔藓无奇,除了色泽光亮之外,好似还在颤动。片刻之后,竟突地冒出了一根根细长的黑色嫩芽儿来。
起初,陌小苏以为她看花了眼。眨巴着眼睛确认几番之后,才发觉那些如发丝般的芽儿竟瞬即长成手指粗的藤曼,并绽放出许多不知名的如芝麻般大小的紫色花朵。
花瓣剔透,闻之有异香,顿觉神色迷离,昏昏欲睡。片刻间,陌小苏便依偎着树干,好似沉沉睡去。而那些细小的花儿则贴着她的脖颈,疾速蔓延至全身,掠过之处,皆被那黑褐色藤曼覆盖。覆盖之处,皆长出许多如发丝般的毛绒根须,像一根根触角紧贴着她的身躯,片刻之后便将她与树干融为一体。
“陌小苏!”北殇紧随而来,却并未瞧见陌小苏的身影。寻思着入林之时还瞧见她蹑手蹑脚的背影,怎会片刻功夫便不见了踪影?正待他扒开枝叶在林间仔细寻找之际,阡已横冲直闯地跑了过来。
“啪嗒!”阡一个趔翘扑在了落叶上。
一阵难闻的气息钻入了阡的鼻子,令他干呕着挣扎着。待他抬头之际,那张肥嘟嘟的肉脸上已粘满了黑色的黏液,且参杂着腐烂的残渣,好似掉入了粪坑之中。他楞了楞,便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去踹那棵将他绊倒的树干。
就在阡蹬出他的短腿之际,北殇陡然止住了笑声,猛地扑了过去,挡在了树干前,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阡一脚。
“真是疯了!”阡不解地望着好似魔怔了的北殇,骂骂咧咧道。
北殇忍疼直起身子,好似没听见阡的话。他用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根黑褐色的树干。这树干上的一截子鼓出之物,凸凹有致,好似人形,无论是从身段还是个头来看皆像极了陌小苏。神色突变之际,他拽了拽阡的衣衫,悄声说道:“这树干上趴着的好似是个人......”
“人?你小子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阡不屑地冷哼一声,余光落在那截怪异的树干上。待他瞅了片刻,发现那树干之上凸起来两个鼓包,寻思着难不成是结了个甚奇怪的果实,正欲伸手去扒拉之际,却被北殇牢牢地扭住了手臂。
“做甚?”北殇扭转身子,将阡推至一旁。
“你管我作甚?疼死我了!你小子别以为巫神和陌姐姐不在就敢欺负我,小心我......”阡话未说完,北殇锃的一声拔出了斩天剑,竖眉凝目,目光如炬地盯着树干。
利剑出鞘之际,那截子凸起的树干上竟猛地探出许多细小的根须来,齐刷刷地扬起黑色的芽儿,一顺溜对着北殇,好似已将他视为入侵之敌。
“这......这......又是甚精怪?”阡怯怯地望着树干上那片疾速生长的黑色芽儿,好似一群蜿蜒盘旋的毒蛇,在咫尺之距间对着他吐着黑色的信子。顿觉心凉透底。待他哆嗦之际,早已闪至北殇身后,急切地问道。
“嘘!”北殇舞袖挥剑,冷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