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娜的身形渐行渐远,她甩臂奔跑,绕过小巷,穿过街角,直到慕云兮的视线再也捕捉不到。
雨势的减小,使得幽娜得以放慢步伐,不想地上的一滩污水,令她脚底一滑,向后倒去,后脑勺正好撞在身后的女人头上。
“擦!走路不长眼!小心点好吗?”那女人大骂了句,一把将她推开,揉了揉前额。
待那女人合上伞,幽娜才发现此人是妓女雅莉塔。
与此同时,对方也认出了她,捋了捋鬓上的水珠,魅笑道:“哟!这不是上次参加歌姬海选大赛的那个小妹妹吗?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是输了比赛,被你的老板责罚了?”
“不用你管!”幽娜拭去手肘的泥巴,头也不抬地朝前走去。
“你在这里瞎跑乱撒气,还不如进去陪姐姐喝两杯。”雅莉塔不依不挠地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指向街道对面的餐厅。
“雪鸠餐厅”四个泛着霓光的彩色大字显现两人面前。
不知不觉中,幽娜竟跑到了这里,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巧合?
这回无论她再怎么闪躲,还是被雅莉塔连薅带拽,拉进自己干了十来天临时工的地方。
店里的所有员工都认识幽娜,因此对于她的精神状态很是担忧,只是她的两个老校友今天恰巧请假不在,前来代班的调酒师的动作稍显笨拙,其他顾客则不耻雅莉塔的妓女身份,远远地躲着两人。
不过雅莉塔却毫不在意,她刚喝了半口鸡尾酒,就一声作呕全都吐回杯子里。
“你这调的是什么鬼东西啊!论手活,贾晁比你好一万倍!不够专业就闪一边去,省得丢人现眼。”
“大家都是女人,可不可以别那么污?要是被人赶出去我可帮不了你。”幽娜一脸倦意地苦笑了笑,用力拧干湿漉漉的袖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等下让你亲口品尝我的手艺,好歹我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实习调酒师,具体的步骤还有印象。”
说罢,幽娜回更衣室换了件干净的制服,擦干头发之后,重新来到吧台,仅用酒杯、冰块、勺子等道具演奏出一首哀伤的音乐,曲终之时,一杯雪山葡萄酒呈现在雅莉塔面前。
初闻余香扑鼻,浅尝余韵无穷,深饮沁人心脾,雅莉塔的眼泪亦随之落下。
“同为女人,你却不懂如何做女人,都怪你之前不听我劝,总有一天你会像我这般被名为梦想,实为欲望的现实所蒙蔽,落得个悔恨终生的悲惨下场。”
幽娜蓦然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我可不像你,即使因实力不济最终失败了,也比依靠手段获得的虚荣好上一万倍。”
“是啊!到现在我才明白,虚荣换不来成功,可是已经太迟了。”雅莉塔又猛灌了几口,摆弄着手中的杯脚,“自从我第一次出卖身体换取金钱,对自己恶心至极,但面临生存压力之下的第二次、第三次……如同你调制的美酒,一旦爱上就再也戒不掉了。”
“酒真是一个坏东西,难怪他从来不喝酒。”
雅莉塔脸色微醺,晃了晃酒杯补充道:“酒同样是一个好东西,能在你难过的时候让你释放感情,只是我好奇的是,你刚才明明那么难过,为何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是喝得不够多吗?也不像啊!”
幽娜身子微怔,才注意到此时自己身边多出了两个空酒瓶。
“他不在了,我哭给谁看?”
催人入睡的并不是酒精的作用,而是雨夜给人带来的孤寂感。往昔的回忆在酒水中放映,让她徒留无限的遗憾。
她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初醒之日便是为他而活。
他曾经说过,会帮她找回记忆,如今他食言了。她仅有的念想也失去了意义。
一指红甲捏过钱币移动到她眼前,朦胧之中见到雅莉塔似笑非笑的脸。
“听了你的故事,我很想知道,他对于你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神父大人,让人敬仰的存在!”
“不是恋人就好……”
“你什么意思?”幽娜的双颊泛着醉意的红晕,睫毛微闭。
“小妹妹!没有正常人可以一直不长大的,你的神父大人走了,接下来你只能独自承担你应该承担的东西。”雅莉塔掰开幽娜的手心,把一叠钱币递给幽娜。
“这位客人,酒钱一共一百五十贝仑,你给多了。”
“不多,这是上次我为贾晁提供服务之后,他多给我的小费罢了,我这人从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望着渐渐远去的雅莉塔,幽娜不禁顾影自怜。
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就是那个人不在了,再也不会听她唱歌,再也不会逗她欢笑,再也不会……不会叫她小娜了……
永眠是最接近死亡的存在,雨夜之下,她宁愿一切都是梦,宁愿永远沉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