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望向那几个正将中年汉子惨不忍睹尸身用草席裹起,抬到县衙去给仵作和知县老爷瞧瞧。
“且慢。”陈十见那两个五大三粗兵丁徒手就打算去抬,忙止住那两人行动。“千万别沾上他血液,倘若碰上丁点不比砒霜入口轻松。”
那两个兵丁听得此语,一时间还不敢上手,四处寻觅来了几块破布头缠在手上,才草草将中年汉子尸身卷进去。
此刻东方既白。
张五经此一役得以跻身武道六层楼,是陈十钱二爷都未曾想到的,原本谋划和栖山县驻守兵卒围杀,陈十在远处游射,张五持枪拒敌,如群蚁吞蛇般慢慢积攒优势,最后再由张五杀敌的种种打算,在栖山县兵卒瑟缩的前提下通通化为泡影。陈十虽说力可开八石弓,贴身厮杀却还不如钱二爷,所以此役关键所在还是在张五,其余几人仅能自保而已,断然阻止不了他远遁,到时就不知道要再多死多少人了。
那个中年汉子,曾被张五看成亲生儿子,舍去了原先姓氏后,起了个张六姓名。
私底下曾对陈十坦言相告的张五曾说,哪怕他张六杀了他爹和他那个大娘,他张五不但不会有丝毫责罚,反而会带他在浪迹天涯一回。
大尧律法的不公道处,自有江湖武夫拨乱反正。
可他不该杀那些老农少女读书人,不该杀那老镖师,不该杀他爹一家老少!
个人恩怨,岂能株连。
陈十深以为然。
今夜栖山县上死了十余名兵卒、知县公子和一名入了流品的巡捕都头,区区正七品官身的栖山县知县还了结不了此事,多半要逐级报到一州刺史的案牍上去,加上独子横死,升官儿一事也不用指望,那胸怀大志的萧知县估计恨不得直接上吊吧?
雪渐渐地小了,待到天色彻底转亮时,天上已然不见半片雪花飘着,只是地上残雪依旧遮掩住了栖山县昨夜厮杀留下的大多血迹,可犹如大泼墨的溅射鲜血,依旧昭示着栖山县昨夜,有一场何其惨烈的厮杀。
在场的主事人是县衙里的师爷,也前头殒命的巡捕都头一文一武,是栖山县知县的左膀右臂,一夜之间断了条胳膊还没了子嗣的知县自然伤心欲绝处置不了此事,只能让他这个只会出谋划策的师爷看着那些班房附近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扶墙干呕。
陈十带着一瘸一拐的的魏长磐和由两个衙役抬着的钱二爷回到张五宅院内。
三人望着场院内负枪而立的张五,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