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退走了?”张五缓过气来,开口问道。
“大致是如此,到了县衙马厩处就都乘马出了城门,是大石去盯的梢。”
“按那高衙内的脾性,少不得在城里留下两个桩子,哪怕是恶心恶心咱们也好,日后可得小心些。”
“好说,几个小喽啰而已,正主都走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不过你家门口还留着老大滩血迹,尸体被人家抬走了,也总得去冲洗下,不然万一吓死个胆儿小的可咋整。”
“也对。”只是张五全然没有起身意思,“老子拼死拼活杀了那么些时候,你呢?拿张弓在旁边儿看热闹,这点小事还用说?”
打了盆水骂骂咧咧出门的陈十走到张府门前,先是东张西望一阵,约莫是还没到时候,街巷上还是见不着人,那些个散落一地的断箭倒是都被那些持弩甲士回收,这骑兵弩所用箭支光是箭镞从选材到锻打成型磨砺锋刃,少说一旬多则两月,力求能重复使用多次,造价也相对高昂,比起北方草原游牧部落,削下野蒿便能做箭的便宜来自然是大相径庭。
只是陈十刚刚准备泼出盆中井水的,看到那血泊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对人血最是熟悉不过,不过一刻工夫,颜色不该如此之深,腥味也该更冲些才是。
俯下身来的陈十伸出一根指头来沾了快要凝结成块的血,放在眼前细细端详,随后再用舌尖再上面轻轻一点。
呸,陈十一口唾沫吐出去,神色就冷了起来,这哪里是什么人血,分明就是猪血!
“难怪。”张五捋一捋雪白胡须,若有所思,“难怪中枪时手上便有些不对,原来是替身假死的手段,只是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的地步,这死士也是相当不简单了。”
与此同时,高衙内一行骑队正行至栖山县外山道上,那死士尸身被草草拿整匹的布料包裹吸干了流淌鲜血,用绳子绑在马背上,毕竟是为救他高坎豁出命去的,心情好时,找副棺材入土安葬了便是,只是如今没人敢上去对脸色铁青的高衙内询问如何是好,这尸体也就一直在马背上颠簸。
在这尸身旁边的是这一队人中地位不高的寻常骑卒,所以才得了这个照看尸体的苦差事。只是猛然间有股焦香味传来,正纳闷这山野间哪来的烤肉时,那裹着死士的布料上已经窜出了火苗,一行人赶忙停下马时火头已经有半尺高,驮着尸身的马匹感到了背上温度,开始暴躁不安,废了好些时候才将已经烧成一个火球的死士尸身卸下来。
然而山野之间,何处去寻水源来灭火?随身的那点解渴水根本压不下去火头,扑打也不顶用,这死士尸身熊熊燃烧犹如火炬,不像是血肉,反倒和泼了油的木头有些相似。
火苗渐熄,剩下的不过是冒着黑烟一触即碎的焦炭,几个骑卒捂着鼻子上前去正要找个什么东西包裹起来,便听得那高衙内漠然声音响起:“掘个土坑埋了便是,一个废物而已,哪里用得着费那么多周章。”
当一个新起的小土包前那骑队远去,山道旁隔着数百步的高树上,有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目睹了这一切,随后转身离去,身影在山林间起伏,而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