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之后,好像下雨了,细雨又好像是浓雾试图荡涤这大地上的罪孽,黑色烂泥,血色污水裹挟无数血肉纠缠在一起,尸体趴在那里横七竖八。
萧瑟的战场上最后一缕硝烟也散尽,几个日军士兵端着刺刀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冰冷的刺刀恶狠狠捅入一具具没有看上去不算稀烂的尸体,捡起枪,带着悲悯拖走自己人的尸体。
日军走后,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如同恶鬼一般出现了,他们就是荒草,不管刀砍,斧剁火烧,依旧顽强的活着,他们贪婪地摸索着每一具尸体,脱下能用的衣服,摸索出身上的大洋,麻木的咬一下吹响,迷醉的听着那尖锐的声音。
两名背着枪的日军士兵又回来了,他们如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顷刻间又散了,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名日军鄙夷的看了一眼,掏出一枚银元扔在污泥之中“你们滴,把他们埋掉。”
厌恶的挥挥手试图驱赶那股污浊臭气一般,两人离去,一个流民连滚带爬的扑入泥水中摸起亮晶晶的银元,咧开嘴笑了。
埋掉,那是不可能的,这群饥饿的人也没有体力去做这些事情,万幸旁边有一口井,他们拖着尸体胡乱的塞入井中,横七竖八塞了进去。
这些战死的糙汉子们也许在腐烂之后,会是极好的养料吧。两个流民在拖着一具尸体路过一间倒塌的房时,那房子隐约露出一只脏污的脚。
两人合力拖出那具尸体,尸体死死攥住一把刀,一把漂亮的寒光闪闪的刀,好像很值钱呢。一个流民笑了,用力掰那握刀的手,手攥的很紧,如同与刀连成一体似的,一个流民捡起一块砖头恶狠狠对准手臂砸了下去。
尸体活了,杨栓子猛然睁开眼,双眼血红带着杀意,两个流民被惊得连滚带爬跑走,半晌惊恐的回身远远看着,举着两块石头。
“把他砸死。”一个饿的两眼铁青的流民此时眼神倒是闪过一丝凶光,浑然没有刚刚惧怕的模样。
杨栓子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看着眼前两个瘦如枯槁如同鬼一般的人,眼神闪过一丝悲哀,他已经无力了,失血过多让他一阵阵发冷,发寒。
随着那流民咬牙切齿举着石头一步步走进,他再次昏了过去,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做梦了,好像是梦,但是有显得那么真实,冰天雪地,四处都是茫茫白雪,好冷!
他打着哆嗦衣衫褴褛赤脚踩在雪中,他在寻找什么,只是漫长的雪好像没有尽头,没有路,空寂一片。
一如曾经冰封在陌野雪地一般模样,他慢吞吞的走,眼前出现了巍峨的长城,走上空寂的长城,四周泛起回响“长城万仞天,三万万人守,若是敌寇至,破锋刀在手。”
眼前出现了一个曾经年少的杨栓子,他在长城上练刀,刀光闪烁,朝气蓬勃。
栓子如同乞丐花子一般哆哆嗦嗦就这么赤脚从他身边走过,继续向前,王六爷佝偻身子叼着烟站在长城上笑吟吟凝望苍茫大地“多好看啊。”
远处皮鞭响了,老憨甩着鞭子在长城上赶着那驴车慢悠悠哼唱小曲儿,刀片儿拉着姑娘的手对着远方指指点点转头一笑没有说话。
很快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匪,曾经吊在北平城门口的匪,他憨笑点头“我没有供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