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伟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简章,只扫了一眼,便将窗口关闭。也许因为何莉,也许因为雷氏集团正准备投建化工厂,他决定放弃今年的公务员考试。
经历这么多事,公务员考试在他看来,已经变得不重要。当前,他要做的是一件更大的事——阻止雷山建化工厂。
冯家伟总感到肚子里装满委屈。这些委屈来自喧嚣的尘世,还是来自命运本身,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可是,他冥冥之中感觉到,只有把这些委屈从肚子里倒出来,心情才会舒畅,才能安心做其他的事。
这些怨气究竟向谁宣泄?最后,冯家伟将目光牢牢锁在雷山身上。
仔细想想,他又感到雷山并未做错什么。离婚,找女人,似乎是成功男人的标配,是很平常的事。陈鸣鹤不也背着沈玉杏在外面找女人嘛,他追求沈玉杏时的信誓旦旦也被抛到脑后嘛!
冯家伟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雷山当做宣泄怨气的目标。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就为所欲为?太不把他人的健康当回事儿了!
拿定主意的一刹那,冯家伟豁出去了。
仅靠一封建言书,就阻止雷山建厂,这也太低估雷山的能量了。只有不断地在南州市乃至更大的区域,展开舆论攻势,雷山才能知难而退。
第二天,冯家伟去了冯娟所在的村子。冯娟夫妇见到冯家伟时,惊得直翻白眼。
冯家伟已很久没来冯娟家了。因此,见到冯家伟时,冯娟说的第一句话是,今天把那只大公鸡杀了。姐夫马上要捉鸡,冯家伟立即拦住他,说:“中午我回去吃。”
冯娟上下打量着他,问:“家伟,你有事吗?”
冯家伟说:“有事。”
冯娟眼睛瞪得像鸡蛋:“什么事?”
冯家伟说:“我要见见你们的村支书。”
冯娟一脸惊愕,问:“你见村支书干什么?”
冯家伟说:“我有要紧事儿。”
冯娟急切地问:“到底什么事?”
冯家伟说:“那个化工项目的事。”
冯娟愈加糊涂,问:“这碍你什么事呀?”
冯家伟说:“姐,这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冯娟知道冯家伟性子犟,便不再问。
冯家伟问:“村支书家在哪儿?”
冯娟用手一指,说:“就在村西边。”
冯家伟说:“好,我这就去。”
冯娟有些放心不下,又问:“要不让你姐夫和你一块去?”
冯家伟笑了一下,说:“姐,没事的,不用。”说完,他转身出门。
村支书五十来岁,身体很结实,满下巴是胡楂。冯家伟走进院子时,他正在抽烟喝茶。
见到冯家伟,村支书愣愣地从马扎上站起来,问:“你找谁?”
冯家伟问:“你是村支书吗?”
村支书点头,面对眼前的不速之客,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村支书递给冯家伟一个板凳,满脸狐疑地问:“你是……”
冯家伟随口道:“我是环境保护工作志愿者。”“志愿者”是冯家伟来时想好的,除了这个称谓,他的确想不出该怎样自我介绍。
村支书仿佛被“志愿者”三个字砸蒙了,愣愣地张大嘴巴,许久没说话,以至于香烟烧到指头也浑然不觉。
“志愿者”这个神秘的称谓,给冯家伟带来不少自信。他说:“大叔,我是为雷氏集团到你们村建厂的事来的。”
村支书拖着马扎向前凑了凑,说:“噢,原来你是雷氏集团的。”
冯家伟差点儿笑出来,说:“您弄错了。”
村支书脸上露出窘态,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害羞。
他们又寒暄几句,冯家伟便把雷氏集团征用良田建厂的弊端讲了一遍。说话间,村支书还插了几次嘴,询问了几个他不明白的问题。冯家伟对这些问题都进行了认真讲解。
冯家伟有演讲天赋,口才极好。这些天,他又积累了许多环境保护方面的信息资料。因此,他口若悬河,说得村支书连连点头。
村支书下意识地瞅一瞅门口,压低声音说:“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冯家伟心中暗喜,说:“向环保部门反映,坚决不让雷氏集团在你们村的田地上建化工厂!”
村支书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说:“为了这件事,镇上都来人了,怕是没用。再说,若是把雷氏集团这棵摇钱树赶走,俺村的损失可就大了。”
冯家伟说:“大叔,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呢?就您这身板将来混个百岁老人肯定没问题,若是化工厂建在你家门口,这个目标怕是很难实现。”
见村支书仍然犹豫不决,冯家伟又说:“这件事,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千万别等厂房建起来,再想反悔就晚了。”
村支书被冯家伟说得心里七上八下,说:“你看……我都忘问你叫啥名字了。”
冯家伟说:“我叫冯家伟,这是我的电话。”说完,他便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交给村支书。
回到冯娟家,冯娟已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夫妇俩拽住摩托车后座,一直追到村外,冯家伟也没留下吃饭。
回到家,他如释重负,充当了一回说客,自我感觉还算不错。
冯家伟心里明白,仅凭这些还远远不够。吃过午饭,他又将那份《建言书》上传到各大网站论坛。
网络是漫无边际的海洋,一碗水倒进去连个浪花都不见。直到晚上睡觉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帖子,点击率还是个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