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7日,我从津城监狱刑满释放。
坐在回JL省的火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我的心里满是怅惘。
“大哥,你到家第一件事想干啥?”
坐在我对面的,是我的亲弟弟——张根活,今天同我一起出狱。这几年的监狱生活似乎一点也没让他二了吧唧的性格有所改变。
我没有搭理他,依然盯着窗外。
根活见我不说话,咬了口手里的富士苹果,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道:“我吧……我到家我先抓几只林蛙解解馋!”
说着,似乎手里的苹果已经变成肥美的林蛙,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听我的心里不禁一个冷战。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家乡似乎已经变成旅游区了,还有没有林蛙呢?我不禁这样想着,不由得思绪又回到了我们在山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是啊,虽然很穷,但真的是无忧无虑。
如果那年我爹没下山,如果那年我没下山,如果我没有卷入那个计划的话,那种无忧无虑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心情越来越郁结,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许是作为一种发泄,我决定把那段经历写下来,讲给一些不相干的人听一听:
我叫张根生,祖籍HB省XT市。据说我爷爷当年在HB省犯了事,连夜带着我奶奶逃到了东北JL省AT县的一个小村子(至于村子的名字,这里不方便提及),打那以后我家就在这个穷的掉渣的小村子里过起了隔世般的生活,慢慢地活成了正经的东北人。村子在山上,交通很不便捷,人们活的贫苦,但是因为山林物产丰富,倒是也不至于饿肚子。
我爹名叫傻根儿,他小的时候我爷爷起不出名字,就总是这么叫他,美其名曰“赖名好养活”,慢慢地,村子里的人也就都这么叫他,他曾经执拗地想改个不那么土的名字,但老乡亲们都叫习惯了,于是他也就渐渐地默许了。
他总跟我爷爷抱怨说名字太难听,每当这个时候我爷爷就气呼呼地骂他:“你个犊子,老子叫张二狗,我说什么了吗?你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你,你跟谁俩嘚瑟呢!”
我爷爷总是这么不正经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无理也要搅三分。
后来他娶了我妈,生下了我,很正式地起了个名字叫根生。
因为在他看来,他叫傻根,他生的儿子,就应该叫根生。
说实在的,“张根生”这个名字,虽然比“张傻根”什么的稍微强那么一点点,但是也还没到能上台面的地步。被人叫起来还是一样的土。
我也曾试着反抗、抱怨,向我爹表达我极度不喜欢这傻名字的诉求。
很遗憾的,他用他爹对付他的那套说辞来对付我。
最后的结果……你爹的道理总是比你硬。
有多硬?
跟鞋底子的硬度差不多吧……
可是三年以后问题就来了。
我弟弟出生了。
老大叫是傻根生的,老二就不是了吗?
也叫根生?那一家哪有重名的;叫根又生?也不好听啊。
我爷爷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是我爹是有点儿文化底子的,村子里有个支教的先生,我爹跟着他读了几年的书,认得不少的字。
所以他致力于给我们起好名字,起响亮的名字,起有意义的名字,让我们赢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同时也坚决地向我爷爷随意给孩子起名的行为作斗争。
我爹在炕上辗转了一天,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大叫了一声,搓着手对我妈说道:“张根活!就叫张根活,根生根活,扎根生活!哈哈哈……”
他自以为天下无双的就这么给我弟弟起了一个看似随意的名字。
其实确实挺随意的……
从我懂事起,除了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我就几乎没挨过饿,不缺吃,但是其他的东西就很缺了。那个时候的娱乐项目不多,谁家里有个“半导体”能听个评书,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和根活就经常茶饭不思地追到别人家里去跟着听小说。
听单田芳、听田连元……
听《三国演义》,听《隋唐演义》……
听的热血沸腾,听的黯然神伤,听的义愤填庸,听得辗转难眠……
爷爷看到我们这样,每次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我们说,你们不就是想听故事吗?爷爷给你们说啊,听那破铁匣子干啥玩意!
其实,他经常抓着我们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比如他说我家祖上是东汉时期的有道修士,是上师于吉的亲传弟子。
说于吉能呼风唤雨,掌控生死,有多大多大能耐。我家祖上呢,也差不多有那么大能耐。
那时候于吉在江东一带传道时,可用符水救人,深得江东百姓甚至官员的爱戴。可那时候江东是小霸王孙策的天下,他一看这哪来的道士,比我的威望还高?这是我孙家的江东,你要在我这收民心,我一定要杀你!
可是于吉能耐大,这孙策也是有心无力。
终于有一天于吉被人暗算,还是死于孙策的利剑之下。我家祖上没了依靠,就流窜,嗯不对……是被请去辅佐天公将军张角。
于当时乱世之中,扶大厦之将倾,救黎民于水火。
拟号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诸如此类的故事大小巨细的不下十几个。
起初我和弟弟还真是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字都不肯放过的听。
我们不仅听,还跟别的孩子去讲。我就每天站在村东头的一块大石头上,滔滔不绝,添油加醋的讲。看着面前几个土包子被我讲的云里雾里,对我顶礼膜拜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爽了。
可是这没讲几天,那些凑着一起从半导体听评书的孩子就给我来了个正义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