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误会
林月泉确实没料到这丫头这样直白的,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看出什么端倪,又或是拿住了什么痕迹的。
他面不改色,只不过深看两眼而已:“倒不曾遇上,不过我听听三姑娘这话里意思,难道来的这一路上不太平吗?三姑娘可受了惊吓不曾?”
扮猪吃虎。
这才是林月泉该有的模样。
他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她傻,以为那是他全部的真心,结果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温桃蹊面上也始终都挂着浅淡的笑意。
林月泉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刺眼。
她此刻的神态,端的那样的气定神闲,成竹在胸,还有些……戏谑。
那样的表情,在温桃蹊的脸上,他总觉得违和,却又是那般眼熟的——
那本是陆景明的拿手好戏。
温桃蹊的身上,如今竟也有了陆景明的影子吗?
这样的认知,令他甚是不快。
林月泉还记得,刚到歙州那会儿,温桃蹊对陆景明淡淡的,甚至有些刻意回避,那都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说有什么令他感到意外的,无非是这丫头反应太过激了些,可即便是意外,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儿。
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叫陆景明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陆景明得偿所愿,他的数年筹谋与心血,岂不全都白费。
所以那本就是一箭双雕的计策——陆景明怀揣着目的去接近人家姑娘,还指望人家给他好脸子吗?
然而之后这半年时间里,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他控制。
他知道温长青和陆景明都派人去过福建,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也晓得,温桃蹊每每见他,看似没什么,也不像是那时遇见陆景明的抵触,可这样才更棘手。
小姑娘家照理说城府没多深,这种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心里想什么,他一眼能看透的,偏偏他看不透——
林月泉略抿唇:“三姑娘怎么会来杭州?”
还装?
温桃蹊对抄着手:“林姐姐要回家了,我在歙州待了十几年,就跟着她来杭州小住一阵子,游玩散心,哦对了——”
她盯着林月泉,不多时,又高高的挑眉:“陆掌柜和我们一道的。”
林月泉早知道。
可面上仍旧做出诧异状来:“子楚和三姑娘一起上的路?”
温桃蹊眯眼:“是半道偶遇,就像,林掌柜这样。”
她大抵猜出来,今日相见,绝非偶遇。
这姑娘好聪慧,忒难骗了。
林月泉讪笑:“那还真是挺巧的。”
温桃蹊喃喃了两声是啊,转而又提起那香料铺子:“说了这么半天话,倒忘了恭喜林掌柜——林掌柜生意兴隆,这手上的产业营生,遍布四海,除了歙州城中的香料铺和茶庄,竟在杭州还有这么一个香料铺子。
我才从那铺子出来,瞧着生意实在不错,又见铺面里一应陈设,皆是精心布置,又处处透着华贵,实在该是林掌柜这大半年没少挣银子的缘故。”
她一面说,又把尾音往上一挑,哦了两声:“不过这样子,倒辛苦些,林掌柜无父母兄弟可倚仗,全都要靠自己,忙不大过来吧?”
她跟林月泉生活了十几年,太知道这个人心里最避讳的,是什么了。
他的出身,他的家世。
后来那几年,林月泉得了势,同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交情也不错,她私下里打听过,林月泉大抵是没少送银子到那些老爷的家里,她劝过,起初林月泉不听,再往后,她说得多了,也生过两场气,他那时候什么都顺着她,哄着她,便说再不敢那样的事儿,现而今想来,大概是阳奉阴违,背地里没断了行贿事。
要不然温家出事的时候,也不至于连家里人的面儿,她都见不着。
那会儿傻乎乎的不明白,现在还有什么不懂?还不就是林月泉从中作梗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
林月泉其实性情乖张,以前做的乖顺状,都是蒙骗人的,等他真正得势了,就越发表露出来。
有些事情,她不追问,不追究,却不代表不知道。
温家出事前两年,听说是从汾阳那里来的一个皮货商人,手头上有些稀罕物,林月泉看上了,但后来生意没谈拢,具体因为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晓得,生意谈崩了之后,那皮货商人出言奚落,说的就是林月泉的出身,嘲讽他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个孤儿,如今摇身一变,也敢颐指气使,诸如此类的话。
温桃蹊知道的是,那个皮货商人,在离开歙州之前,染上了恶疾,抱病身亡。
刚知道的时候,她就有那么一股子直觉,此事同林月泉脱不了干系。
可她不敢多问,怕给林月泉惹祸上身,且彼时林月泉在她面前实在是太温雅了,她也是真的不敢相信,林月泉会为了这种事情,就杀人报复。
现如今嘛。
想都不用想,那皮货商人,定然是死于林月泉之手的。
他这种人,心狠手辣,断情绝爱,是根本毫无人性可言的。
果不其然。
温桃蹊仔细去打量他面色时,他眼中一闪而过,极不易被察觉的狠戾,被她敏锐的捕捉到。
要不是还要骗她,哄她,报复温家,他这会儿怕就要翻脸了。
林月泉压了压心中怒火:“倒也还好,至多是两头奔波,来回跑,我是想着,等再过些日子,成了家,歙州那头的生意,有人帮忙看管着,我隔三差五到杭州来瞧一瞧,便松泛许多。”
还真是没脸没皮的。
林蘅有些听不下去,上前半步,拉了温桃蹊一把:“咱们回去吧?中午时候没吃几口饭,这会儿有些饿了。”
温桃蹊说好,甚至都没有再去多看林月泉一眼,只不过匆匆的做了个礼,绕过了他,就径直回客栈去。
林月泉盯着她两个背影看了许久,面沉如水,须臾又轻声讥笑,后话一概不提。
他们方才所站之处的左手边儿,有个三层高的小楼,开门做生意,二楼的雅座,开了侧窗,就正对着街下头。
谢喻白坐在窗边儿,把林月泉的举止尽收眼底。
他手上的茶杯重重一放,沉闷一声响:“随安。”
容长脸儿灰白长衫的小厮猫着腰近前去:“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