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林月泉……”他眯起眼来,把这个名字在唇畔又品过两回,“是个什么来路?”
随安略一怔:“我也不大清楚,公子您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这旁的……也没怎么打听过。”
他话音落下,见他主子面色不善,忙一拍脑门儿,哦了声:“倒是有个事儿。”
谢喻白指尖儿原本一递一下的敲点在桌案上,此刻一顿:“什么事?”
“林掌柜之前曾经给林姑娘送过好些香料,都是他自己铺子里的香,不过温家也得了,说是林姑娘和温三姑娘,一人一份儿。”随安眼珠子滚了两滚,“说是两位姑娘到永善坊去逛,正好进了林掌柜的铺子,出来的时候,倒什么都没买,后来是林掌柜打包好了各种香,派了人给李家和温家各自送去的。”
这香嘛,一人一份儿,可究竟谁是顺带着送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陆景明看上的是温家小姑娘,这林月泉既与他是旧年相识,少时挚友,自不该横插一脚,夺人所爱,这种事情,就不是人干的。
是以谢喻白面色越发沉下去:“去打听打听,林月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杭州的。”
随安也不敢多问什么,欸了两声。
他倒是觉得,也许不是林姑娘呢?
刚才站在路上说话,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了的。
那林掌柜分明是半个字也没多跟林姑娘说,所有的,那不都是冲着温三姑娘吗?
可他主子觉得不成,那就是不成吧。
随安掖着手退下去,匆匆就去吩咐人赶紧打探消息。
要说起来,到底是侍郎公子,身边跟着的人,也个顶个的中用。
大约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随安去而复返,重回到这雅间来。
谢喻白面前的茶早已经重新换过了一壶,是林蘅平日爱吃的六安茶。
他眼角余光瞥见随安进门,缓缓吃下去一口茶,也没吭声,等着随安上前来回话。
屋里头就他一个,随安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虑,三两步近前去:“公子,天宝大街上,有林掌柜的一间香料铺子。”
原是有产业在杭州城的,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太赶巧。
林蘅从歙州动身回杭州,才刚到三五日,就在街上偶遇了林月泉。
谢喻白啧一声:“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杭州,知道吗?”
随安摇头:“这个不晓得,好像林掌柜行藏神秘,一直也没在杭州露面。”
从歙州千里迢迢的来杭州,却一直都没露过面,这本来就叫人觉得奇怪。
既然不露面,今日偏又出现在林蘅面前。
谢喻白脸色微变:“还有呢?”
“那间铺子……”随安吞了口口水,支支吾吾的。
谢喻白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就像他那天同林蘅直言喜欢,他不喜欢拖泥带水的。
于是他心下不快,脸色就更难看三分,冷然一眼瞥过去,随安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林掌柜的那间铺子,从前是杭州周家的。
周家在杭州做香料生意,也做了有三代人了,那铺子就是人家祖辈传下来的。
只不过这两年都没有新香,生意也就勉强过得去,算不上十分好,但也不至于惨淡,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林掌柜收了去……”
这些都不重要,与他也无关。
他们这些人,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他又没兴趣知道。
谢喻白声一沉:“别扯废话,这事儿跟蘅儿有什么关系?”
八字没一撇呢,叫起人家姑娘名字倒这么亲。
随安低着头,撇了撇嘴:“林姑娘一直用的都是周家的香,那铺子是林姑娘常去的,刚才还带着温三姑娘去了一趟呢。”
谢喻白登时拍案而起。
他就知道!
真行啊,林月泉这是把心思动到他的人身上来了。
他就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感情这就是跟着蘅儿跑来杭州的。
那他从周家手上,盘下那间香料铺子——
谢喻白手握成拳,骨节处隐隐泛白,显然怒急。
随安站在一旁,看着心惊,不免要劝两句:“公子,也许真的就是巧合,这里头或许有误会的……”
“知道林月泉在杭州住哪里吗?”
随安面露为难之色,摇头说不知:“林掌柜一直不露行藏,所以除了那铺子的事儿,他住哪里,实在是打听不到。”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能打听出来这些,他们已经很能干了好吗!
谢喻白到也不为难他:“那就拿我的名帖,到他的铺子去,说我明日正午,在天香居请他吃饭。”
随安身形一动:“公子,您想干什么?您临行前,老爷可特意叮嘱过,别的都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许惹麻烦,您明年可是要……”
“我有分寸。”谢喻抬手打断了他的后话,旋即又笑出声,“怎么,你怕我把他怎么样?杀了他?”
可是他主子那副神情,简直就是要吃人似的。
随安喉咙一滚:“没……我只是怕您大动肝火,万一真的有什么误会,回头倒尴尬的很。”
有什么尴尬的。
如果林月泉有这份儿心,那就得叫他趁早死了心。
他并不怕蘅儿会被林月泉抢了去,可他就是看不得有人围在蘅儿身边,缠着她,靠近她。
要是林月泉并没有这个心思,所有的一切,真的就是巧合,那也没什么,敲打敲打,无非叫林月泉知道,有的人,不是他能碰的。
别人他管不着,横竖林蘅是绝对不行。
随安见他目光坚定,根本就是铁了心,这一面,是一定要见的,不管他劝什么,主子是不会听进去了。
怪不得人家都说红颜祸水,有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他倒不是说怪林姑娘不好,只是时至今日,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饶是他主子这样睿智明理的人,遇上男女情爱的事儿,也紧张的不成样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