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别宫的华贵,从来不输皇宫。特别是明宣帝成为太上皇后,端曌便将他们素日喜爱的都挪动过来,宫娥内侍,无不俊美。
正殿里悬着十金一尺的烟霞纱,垂着金珠镂空香丸灯,一百二十盏,昼夜光明。地上铺就着远洋而来的吉祥色羊绒地毯,龙椅上累丝编织的金龙耀目生辉。
太上皇的眼睛已然哭得暂失光明,于明皇色的龙袍里,花白颤抖的头发与皱纹横生的脸旁。双手是颤抖的,唯有触摸着太贵妃的脸庞时,才刻意维持着双手的平稳。
他的身姿已然全无帝王的气势,徐徐老矣的身体透着年华不在的颓败,与他的人生一样,从美好走向不可挽回的覆灭。
江氏在棺椁之中,面上涂着牡丹蜜制的胭脂,正色的红色朝服雍容华贵,镶嵌了数玫红色鸽子血挑子称托着她的好颜色。
虽死,却如睡着了一般。
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叫人如何舍得?
太上皇却鲜少的发狂了,失去挚爱的痛苦并未让他彻底疯魔失去理智。反而激起了几分危机和清醒,美人故去,自己仍要去否?
而沉默中的老泪纵横,另他觉得此生颇为疲惫。
他手如往日那样握住太贵妃的手,伤心到极致竟然说不出太多的话。
所以,身着朝服的皇帝宸君跪在他身侧请安时,他也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二人一眼。
而后踱步到龙椅前,以过往的余晖压制住新生的帝王的不可逆的气场。
宸君窥见她父母二人这般僵持,便请安后带走了大部分宫人,处置外宫事宜。
女皇看了她父亲一眼,虽然二人早无感情,可毕竟血脉相连,眼见这般憔悴模样,心中哪里不能有所波动?再看那棺椁里的太贵妃,年岁比自己小许多女子,这般年华便消亡了生命,心里一时难过,面容亦挤成一团。
太上皇眼见她强撑着的伤心,不免将方才的难受退去几分,冷笑道:“朕不觉得你真的为爱妃伤心,何必做出这种样子来。”
端曌双手平举至头至胸,行礼后回答他道:“父皇节哀,无论怎样都以保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太妃之事,是儿臣照顾不周,才出了这样的事。”
他颤巍巍的手指着她道:“何必假惺惺的,朕可不信你真会为了爱妃难过如斯。”
她看着贵妃的容色,闭目沉思道:“儿臣回宫不久后,贵妃就替代了贤夫人,成为了您心中最爱。那时儿臣很是艰难,充容娘娘对儿臣很是不错。儿臣一是为这份难得的不错难过,二是为天下容色倾城的女子难过。哪怕成为帝王所爱,也逃不过红颜枯骨的命运。”
太上皇撰这手里的一方江氏的旧帕子,五内郁结道:“你安排她到朕身边来,朕只问你,爱妃的死是否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