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斗篷的风帽从头上放置到背后,墨色一般的头发隐藏在黑夜里。
夜风拂过,空气越发的冷了。
“先生,我自知未必能马上说服你,可当时先生同意出山助我,还有一份约定,先生可还记得?”
那日交谈结束,他对月氏的了解,深入肌理,连她也深深敬佩。届时他主动提出了,无论她的决定最后是怎样的,二人是否相左,他最后都会尽全力做到她的要求。
他回想着当时的对话,“是啊,在下曾经说过,来日若与君相左,一切以君令行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点了点头道:“先生乃大才,当时这样决定,必定也是你我信任之奠基。现在,我自然是将我所想告知于你,你我若是上下同意,那自然无坚不摧,可若是意见不和,先生也会全力助我,是么?”
他躬身合臂拜了一拜,“先祖之命,肩上之责,澈一断不敢忘。”
她不在用朕自称,就是不愿意以权利和先祖去压迫他,只想真正探求他想要的,由他亲口说出。
“今夜,你我不谈先祖,不谈君臣,更不谈士与知己,就当我是一阵风,先生只管说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先生不缺财富,学识与武学造诣极高,身边又有娇妻幼子,可说幸福安乐,任意一样已经是许多人的求而不得了。那么先生,可有什么心愿是此时未能实现的?”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海浪,盘腿坐在她的对面,背脊直立,如坐落于莲台。
南荣曌也坐下,二人隔着五尺之距。
“在下也有一些故事,陛下可听一听。”她点了一点头后,他道:“在下在多年前,远航南方,遇到一个小的国度,方圆不过三千里。那国家有一个圣僧,参悟我佛真谛多年。我便听他讲学半年,知人间有许多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那时,我想随着他修行,度化众生,差一点,也就出家了。直到在那国家遇见了我的妻子,我就知道,我无法度化自己。所以,我心里的愿望,便是众生不苦,天下大同。”
女皇严肃问道:“佛家所言的苦,于你想要的大同,有什么联系?你想要什么大同?”
他道:“仓禀实而知礼节,天下一统,才没消除战争。世间大部分的地方没有饥饿,人人都富裕,便是大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便是在下想要的大同。”
她此时想到的,只有历史往来如车轮般的轮回,这样的大同,可以有一时,如何能有一世呢?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先生怎么能笃定,人都富裕后,并不会走向你所希望的。”
他心底也知道,达到那样的大同,绝不是一时一世所能达成的。
“勇于选择不后悔,随心所欲不逾矩。在下,尽全力便是。何况,天下是否大同,本不在富裕与否,而是人心教化,唯有圣贤慈悲之念尝怀于心才算有大同的影子。何况一些人,只要明白,若不行善,便会有所报应便可。”
她突然想起,他一早便要自己同意,若登大宝,无论国库是否丰盈,一定要以全国学府学士,各处道路通达为要。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难怪先生一定要先,选拔德才之士,深入全国,造学府,教万民,原来先生是为了这般弘誓大愿。学成也非一日之工,要让各处的人都具备德才,也需要很多年。可是普通百姓,已然是无法再以学府教化,先生之难。实在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