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件事上,我要谢谢姜国公你。”沈娇娘托腮看着姜越之说道。
姜越之嘿嘿笑了一声,将下巴搁在桌上,一字一句地说:“若是能重来……娇娘,我不会在帮他们陷害沈越——”
啪!
沈娇娘一巴掌甩在了姜越之脸上。
她一把揪着姜越之的衣领,将他从桌上提起来拉近,质问道:“你还做了什么?果然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这一巴掌没能将酒醉的姜越之唤醒。他看着突然变得十分亲近的沈娇娘,结巴道:“娇、娇娘,我没有推波助澜,我、我只是不想死。”
后一句话,他说得委屈极了。
沈娇娘却没有被打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你还做了什么,除了陷害我爹叛国以外,你们还做了什么?!”
姜越之迷茫地看着沈娇娘,好半天之后才说道:“我们,我们看着太子窃国……看着李蒙贪污,看着世家们党派相争……却无能为力……看着鞑虏的铁蹄踏入我大兴山河,却无计可施……所,所以我们只能让他们犯错……犯到覆水难收……”
他歪倒在沈娇娘的颈窝处,仍在喋喋不休着:“娇娘,若是可以,我不愿如此待你,哪怕你杀过我一次……可我终究……还是爱你的。”
“好一个终究还是爱我的。”沈娇娘冷笑一声,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接着,沈娇娘将酒坛摔碎,捡了其中一块碎瓦片抵在了姜越之的脖颈处。
姜越之没有任何防备。
鲜活的血肉在沈娇娘的手底下跳动着,只要她的手再进一寸,姜越之便会死。
“我若是杀了你,你会重来吗?你还会重来吗?”沈娇娘低语了一句,目光阴冷地看着姜越之。
只有这一点,是沈娇娘下手的唯一阻碍。
姜越之没有说话,或许他都没有听到沈娇娘这一句话,因为他已经闭着眼睛昏睡过去了,唯有绵长的呼吸可以证明。
第二天,沈娇娘早早地就带着芳容离开了。
姜府的暗卫寻了主子一夜,最终是想起沈娇娘住在考场周围,这才按着地址找了过来。接着,他就看到自家主子躺在沈娇娘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床头摆着热水和醒酒汤,床位放着一封信。
“主子。”暗卫忙摇醒了姜越之。
“什么事?”姜越之迷迷糊糊地醒来,却不是第一时间去看暗卫,而是若有所思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
“主子怎么了?”暗卫奇怪地看去,就看到姜越之的脖子上有一道红痕。
姜越之摆了摆手,撑着暗卫的手,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他喝完,脸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重新躺了回去,说道:“你先回去,我在这儿待一会儿,自然就回去的,若是陛下的人来看,你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暗卫只能答应了一声,重新冲窗户掠了出去。
床位的信姜越之自然是看到了,他犹疑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将信拿过来拆开。
信上是沈娇娘的笔迹。
第一句话便是她昨晚想要杀他,却没能下得了手。
“原因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感情,而是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姜国公你乃是二世为人。
不巧的是,我也曾遇到过一个二世为人的人,从他那儿,我知道了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从而才推测出了姜国公你此前的异状是何原因。
你我之间,不该有爱,但可以有恨。
以后请姜国公不要再试图以醉酒来试探我,从我这儿,姜国公你是要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至于姜国公你害我父亲一事,我会记下。
这一仇,我也必定会将其讨回。
在此之前,还望姜国公保重,莫要提前死了。”
信的末尾,沈娇娘郑重地写了沈清羽三字,羽字那一勾,尽显肃杀之意。
然而姜越之的脸上却是显露出十分奇怪的神色,那里交织着爱恨,颇为扭曲,却又有着快意。
他将信覆在面上,嗅着那股墨香与馨香之后,喃喃道:“正是如此,我才对你爱不释手啊。娇娘,你如此聪慧,如此独特,这世间岂能寻到第二个如你一般的女子?”
在考室外的长廊里正走着的沈娇娘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她蹙眉拢了拢身上的褙子,心中顿生出一些不安来。
芳容连忙将手里的披风给沈娇娘披上,嘴里叨唠道:“姑姑穿衣老是不管这天气,虽然外头日头甚好,但这考场里头阴冷得很,回廊下都见不着太阳的。还好我带了披风,姑姑可不许脱,免得这考试还没结束,主考官便先病倒了。”
沈娇娘无奈一笑,冰冷的手捏住了披风一角。
前头便是第一百零三号考室,沈清芳便是抽到了这间考室,沈娇娘虽然没有特意去见她,但从昔日沈清芳在学堂里的学习其实就可以猜到她定然是可以过关的。
果不其然,等到沈娇娘站到窗边时,看到考室内靠墙角地沈清芳已经答到了“赋”一题,她眉心虽然略有愁思,但却不是答不出来的那种愁。
久违地见到沈清芳,沈娇娘心中一宽,脸上的笑便和煦了些。
“要不要给清芳小姐送一点饭食?”芳容凑在沈娇娘耳边小声问道。
往常恩科时,家里有钱有权的学子也会有这种待遇,毕竟家世乃是恩科考卷之外的第六题,是考场之惯例了。
“不用了,芳姐和欢姐都很厉害,若单论学识,她们要远超于我。”沈娇娘拉着芳容继续往下一个考场走,眼中洋溢着笑意。
考场里的沈清芳似有所感地抬头,却只看到了门口遥遥远去的一个水粉色的背影。
即便如此,她还是猜到了那是谁。
心中一甜,沈清芳微微弯眸一笑,笔下更是遒劲生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