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的气息温润这少年,他身上的伤口在被慢慢愈合,可男人的法力几乎要被他自己抽干了......
“别碰我......你......你会死的......”少年无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男人说道。
“你醒了......”男人笑着赶紧拿出刚刚顺来的烧鸡,扯下一个鸡腿送到少年嘴边:“你吃!”
“你听不见我说什么吗?”少年眼神冷漠,而男人对他的冷漠视而不见,反而掏出怀里被揉皱了的云掌花塞进他嘴里,而后,拿起身边的一坛烧酒给他灌了下去。少年沉沉的咳嗽几声推开他,怒道:“你干什么!”
“有力气了,看来那个坏郎中没骗我。云掌花真的管用。”男人笑着说,脸上浮着成就感。
少年从他身边跑开,坐在篷中另一边,抚了抚闷闷的胸口,而后拿起那坛酒欲痛饮一口,男人赶忙将那酒坛子夺过来:“小孩子不能喝酒!”
少年眼神凶狠的看着他:“这世上没人能管得了我,你最好赶紧走,我身边时常牵引着灾祸,你会死的......”
“那场雷劫算吗?我可没死,你那灾祸可不怎么灵。”男人骄傲的说。
少年伸手去抢那酒坛子,男人随手拿起一只鸡腿塞进少年嘴里:“小孩子长身体呢,吃肉才是正经的!”
少年惊异的看着他,充满戒备的眼神缓缓松懈下来,他慢慢松开了酒坛子,扶住嘴边的鸡腿。
男人欣慰的笑笑:“这才对嘛。”
“你是谁......”少年抹了抹嘴边的油问道。
“我是在荒神殿里养老的,本以为钓上来一个人,可以吃顿饱饭,谁知道被这个人拖下莫开崖,挨了雷劈,又丢了法力......”他低头端详着自己宽大的手掌,微微叹息着。
“你的坠子我没带在身上,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还在荒神殿。你的记忆有点错乱,是你把我拖下悬崖的......你虽然帮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你的。”少年站起身来,右手习惯的向身边摸索,可身边空空的,他转头一看脱口而问:“我的灯呢?”
“你昏昏沉沉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你那盏灯应该丢在落梅镇了。”男人不以为然的说。
少年几分急切,他欲冲出篷船找寻他的灯,男人一把拉住了他,顿时少年身后变的明晃晃的,男人将一盏崭新的渔灯挂在他手上:“旧的我找不到了,新的行么?”男人试探的问。
少年回头平静的看着手上崭新的灯,昏黄的灯火照着暗沉沉的黑夜,说实在的,旧灯丢了他是没有多少遗憾的,只是他习惯点那盏灯罢了,而且,那是梦中父亲为他点的灯,可是他已经换了一副身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躯换了,他还是他的父亲吗......
少年紧紧攥着新的渔灯,重新坐了回去。他开始主动与男人攀谈:“守在荒神殿,你应是神吧?”少年抬眼看了男人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低头苦苦笑着,手紧紧攥着酒坛沿。
“你很紧张?”少年转头看着他,男人僵硬的笑笑又低下头来:“我没有紧张,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什么身份,五百年前,我可以骄傲的承认我是神,可现在,我不能了......这是个很严肃的身份,不能随便承认。”他抿了抿唇,指尖扣紧了酒坛沿。
“五百年......荒神殿......你曾是棘的部下?”少年问。
男人惊异的看着少年,他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五百年的事你怎会知道?再说了,那是云宫秘而不宣的事情.....”
少年冷冷的看着男人:“我可是什么都还没问......你这么急着不打自招?”
男人惊异的看着少年愣了愣,赶紧捂住了嘴,他退缩篷船边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再说话,少年安然坐在地上盯着男人,男人眼神透着疑惑,两人之间渔灯昏黄。
男人慢慢拿双手捂住了眼睛,露出嘴巴,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先说。”少年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威严不容置疑。
男人从指缝里看到了少年的眼神,那眼神似曾相识,他吞吞吐吐的回答道:“我......我是荒神,囚霜。”他赶紧将指缝合上不敢再看少年,顾自蜷缩在篷船边上,狭小的空间里,他撑的艰难。
“荒神,云宫废弃的神......”少年的眼神灰暗起来,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灯火,突然让想起了囚霜这个名字,痛恨已久的名字:“你不是归雪的走狗吗?他没赏你个一官半职,怎么派你去荒神殿了?”往事如寒潮般袭来,还未防备就已经冰冻了心,男人看着少年冷傲的眼神,倏然想起他曾见过的一个旧人......
男人缓缓放下了双手,他认真的看着少年说道:“对于你来说我是走狗,但对于天下来说,我不是!不是!”他气愤的为自己争辩着。
少年苦苦一笑:“我就知道,我此等命格没有人敢接近我,那场海上的雷暴将我卷入海底,就是要我遇见你。你这样死缠烂打,定是带着使命来的。归雪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他到底想要你,想要我做什么!”
男人攥紧拳头愤怒的看着少年:“若我真有什么使命,也是我身为神的使命,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欲言又止着什么,但是看着这个熟悉的眼神,他还是选择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少年提起渔灯狠狠摔在地上,琉璃灯罩破碎,火油洒在船上,火开始在船上燃烧着,恍惚在少年冰冷的目光里,火油溅在少年指尖,微小的火种在指尖燃烧,他感觉不到痛,他抬眼愤恨的看着男人:“我心火散尽,每活一日便煎熬一日,生不如死……是你!为什么你要阻止归雪的死亡!为什么你要让他活下来去杀了父亲!为什么你要将你的同伴们送入弑神塔!为什么!”少年好似癫狂……
男人面对他愤怒的质问,心里怕极了,少年是恨他的。过去的事情一下子拥进脑海,拥挤的记忆突然崩溃,少年所说的那些恶行他好似记得也好似不记得……那些事,好似飘飘忽忽的,他没有做过,又好似着实触碰了……记忆模模糊糊的,他不敢确定那些往事,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十分恨他的少年,一定是从前他最愧对的旧人。男人欺身向前,一只手支撑着身子,不小心按在了火油上,他宽大的手完全覆盖了火油,火光熄灭,篷船里重归黑暗,男人另一只手覆盖在少年头顶,少年挣脱,他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少年的肩膀,覆在少年头顶的手一动不动。男人悄悄的对他说:“不要记得这些,我没有想害你。既然活着,就好好活着……他们若知道你还活着,你就真的,真的生不如死了……”
他宽厚的手掌带着温柔的温度透过少年冰冷的发缓缓渗入少年的记忆,少年挣扎着,冰冷的目光抗拒着,可还是被男人洗去了记忆,男人略微心疼,更多的欣慰,他把手从他头顶拿了下来,少年支撑不住昏倒在他怀里,男人抱着他,像抱着婴儿,夜风来,春雨住,外面干枯的芦苇沙沙作响,男人轻轻哄着他睡觉:“别浪费这条命……别记得以前的事……他们犯了错,不会承认自己错了,而会把整个世界变成错的,再让所有人说他们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