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哥,我大哥,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这个大家还得你劳心劳力多多照看!”我举起酒杯,冲着桌子对面的尚哥遥遥一敬——话音还没落呢,左手边的纪先生也举了杯,对着尚哥一举杯。
我茫然,“你跟着举杯子干什么?”
纪先生一脸的叹然与淡定,“因尚哥也为了救我费尽心力,我也敬尚哥一杯。”
好嘛,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对于尚哥的称呼已经从“尚公子”进化为“尚哥”了,而我老老实实还只能守着“夏姑娘”。
挺失败的。
沈语苏看着我俩都举杯了,于是也举杯:“尚哥!感谢你这么多年辛苦拉扯我家阿音!”
然后豪迈地将酒杯一扬。
被迫接受敬酒的尚哥:“……?”
他哭笑不得地受了,满脸无奈道:“也不是拉扯……”
“是啊不是拉扯!”我愤然出声:“我比你大!小东西!你就是我小妹!事事还得我捧着!”
沈语苏不服气,可在事实的重压之下不得不低头:“……夏姐饶命。”
纪先生笑着不说话,我想了想,也冲着他举了举杯,“我也敬你一杯。”
他愣了,显然是没料到我会有此举动。
我笑了笑,偏了偏头道:“这一杯酒过去,你从前就随风去了,从此你也是我夏家的人,是我……”
算了算年纪,我默然,又说:“二哥。”
尚哥明白我沉默那一瞬间在想什么,笑出了声。我愤怒转头,火气却在酒杯轻碰之声响起瞬间消弭——
纪先生的酒杯碰上了我的,杯沿压在我的杯沿下方,磕出了很轻的一点响动。
我转过头来,他的眼睛很亮,还是当时初见的模样,如同盛着一汪干净春雪,纯澈,透亮,也温柔。
他说,“好。”
忘记过去的一切,丢下那个遥远的时代,带着十八窟的沉渊刀,在这个时代里,重新活下去。
快到十一点时,沈语苏已经很困了,但还是缠着我,小小声要跟我讲她戏班的事儿。
我安静听着,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又端着一杯水,慢慢喝,慢慢听。
尚哥和纪先生在不远处坐着,小声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我拖着她去楼上取了红包来藏在袖子里,又拖着她下楼,躺在沙发上,听她跟我絮絮叨叨。
沈语苏是个顶漂亮的姑娘,身段好、嗓音亮,也肯吃苦,在从前的戏班里也算得上是台柱子。只是如今戏班子就快散了,她也开始迷茫,却始终不肯走。
我劝她,“你不如去寻个好些的师父,总比你在这死磕强得多。”
她冲我直叹气,“我也不是不想,可我身后又不止我一人。我走了,那些人更没活路。”
说完,她又摆了摆手:“算啦,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我们不说了。”
接着她头一摆,又枕在我肩上,睡了过去。
我哭笑不得地瞧着,费劲儿拿了个外套来给她披上。
其实我并不是很冷,晚饭几杯酒下肚,也暖和起来,家里的火炉烧得也旺,更何况身上还趴着个沈语苏。
但我怕她着凉,新年的第一天,总不该有不美好的事儿出现。
我抬头,看表盘上指针马上就指向了12。
尚哥也困了,在椅子上睡过去,身上盖着纪先生的外套。
那其实也是尚哥的,只是还未穿过,我还没来得及给纪先生做一套或者买一套他自己的衣服,索性就先借了一套尚哥的新衣裳。
纪先生坐在窗边,抬头透过玻璃,看着黑沉的天上发亮的星星。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某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轮廓好像清晰了点。
他不再遥远不可触及,他开始融合进了这个社会里。
“当、当。”
新年的第一声钟声敲响,沈语苏和尚哥都迷迷糊糊醒过来,我从包里取出给大家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挨个递过去。
红色的纸封在灯光掩映下格外好看,上边还有烫金的大字,“新年快乐”。
沈语苏照例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抱抱,尚哥道了声谢,也取出给我准备的红包递过来。纪先生拿到红包,打开一瞧,二指并起来从里边夹出一张薄薄的纸票,冲着我挑了挑眉。
我言简意赅:“钱。”
他压低声音凑过来,“你们的钱看起来真不值钱。”
“……?”我皱眉看他,他笑着直起身来,一点一点将纸票塞回去,眉眼弯弯:“谢谢。”
“新年快乐。”我说,“新生快乐。”
纪先生点点头,也回应我,“新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