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小甲大大地叹了口气。
他一回首,只见一张极度舒展的脸庞,不再似之前那般严肃紧张,而是完全放松地绽开,像一朵任性的孔雀草花,颜色不干净,但格外真诚。
这一笑,狠狠扎进他心头。
记得刚开始接手案件,查办案子时,他也曾怀报过至诚至纯至简单之心,也曾如此,稍微找到点突破,便逸然自得地松一口气,接着废寝忘食地一头扎进案情里,急着想帮死者申冤诉枉。
可日子一久,死人见多了,活人见多了,七弯八绕的各种规则见多了,这种正义感却悄然离他而去甚远。
案子越查越多,经验越查越丰富,名气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疲倦,越来越茫然。
迷失在关系复杂的生死边缘,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多踏一步便是错,少踏一步更是错,这样的日子久了,赤子之心自然也就渐渐模糊了。
“只是一幅画而已,别高兴的太早,画师既未署名,茫茫人海,上哪找去?”他叹了口气,接道:“总不能拿着这画到处去问吧?”
“那倒不用,”小甲讷讷地说道:“这邹小静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凡用钱,必记录在册,这不是一个线索吗?”
童玉宸目光一闪。
过不多时,小甲将邹小静房里的贴身侍婢召了来,查问她是否知道这幅“蚕花娘子图”的来历。
婢子一通回忆,半晌,犹犹豫豫地说道:“回二位的话,姨娘这里名画古画颇多,至于是何时添入的,奴婢真不知道。”
“何时挂上去的,你总知道吧?”
“大概四月时节。唔……原先挂在这里的,是一幅‘天女散花’,结果一个不慎,被猫儿抓破,次日姨娘便要我们换上这一幅了。”这侍婢边回忆边说。
他二人听罢,开始顺着线索查找四月以前的记录,可惜并未找出有用的线索。
童玉宸合上账册,有些灰心道:“别查了,若是赠予,未必就登了册。”
小甲咬了一下嘴。
这条线索眼看行不通,当机立断,童玉宸仔细翻查起屋中物件,想要找寻其他细节。
小甲则阅览起四月以后的账目。
直到童玉宸拉开衣屉,翻出邹小静的衣物,案情才终于露出一点眉目。
好几样品质上乘,质地香软,颜色艳丽的衫裙,规整又静谧地躺在屉中,布料似乎格外的轻盈柔软,像是丝质,却暗夹莹润的珠光,手感温润,如同抚玉。
之所以对这几件衣物格外留心,是因为他曾经在绿珠的衣柜里也翻出过同样的面料。
当初并没留心,如今细想,绿珠堕楼时所穿的,竟也是相似的布料。
从屉子里淡然的留香中,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将脸一侧,把一直候在门边的婢子重新召入。
婢子一脸乖巧地凑上前,许是跟着主人已经见过不少世面,所以看起来不慌不乱的,还算镇定。
“这布料,你可认得?”童玉宸手举其中一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