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在一起缠绕在身上,好似湿黏的布匹将她的呼吸闷住,窗外竹影摇曳,叶轻轻刮过窗纱,沙沙棱棱的声音似千万点的雨水扑簌,压抑的轻泣一般,转首望去却见月华清朗依旧,终是反应过来,那雨,不过是她坠进寒冰地狱里被碎冰磋磨出来的泪。
天一亮,她还是轻缓清俏的慕繁漪,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每日调配香料、抚弄琴弦的时间变成了发呆发愣,日子还是一样在过。
唯有近身伺候的冬芮和晴云晓得,于无人时,她是怎样将自己深埋在黑暗里,不言不语的空洞。
这一日慕孤松正好休沐,一早便来了桐疏阁。
“怎几日不见清减了许多?”
繁漪维持着清浅和婉的笑意,看着他背后松枝青翠的浅色轻纱微微扬起,一如往常,不受任何人事转变的影响:“每日汤药,喝的舌头都苦了,便没什么胃口吃饭。”
慕孤松沉浮官场,捕捉到了她神色里及不可查的悲然,默了须臾道:“琰华已向我提了亲,看了日子……”
垂眸睇着手中茶盏里茶烟轻袅,繁漪出言打断他的话,澹道:“我不会嫁他,没有交换庚帖,没有下定许亲。什么都不会有。”
慕孤松微微一怔,不意她这样决绝的拒绝。
可在来的时候,他便也晓得她会拒绝。
“我以为你会欢喜,孩子,你若是不喜欢他,何至于豁出命去护着他。”
院外的枫树高大挺拔,冒出高高的墙头,渐渐红下去的枫叶在秋风里烈烈而响,望的深了,想是看了满目的火焰,“那是我的事情。不是他的。也不是他付出一生来报答我的条件。”
慕孤松心下叹息,又怀了担忧,却不肯露了分毫,便劝道:“这些年你照拂他的生活,为了他回去姜家也废了不少心思。这些都是你们和睦的基础,何况大多夫妻成婚前或许都未曾见得一面。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
“培养?”繁漪轻轻弯了弯唇,含了抹薄薄的笑意,亦或许那不是在笑,“父亲和姚氏如何没有培养起来?”
慕孤松忽然语塞。
繁漪抿了抿唇,反应迟钝的左手蜷缩了一下,好似无路可走的小兽的瑟缩与难以仰望人世的悲哀:“若是能培养起感情,早就有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了,只是酿了苦果。”
手边的桌上摆了一盆剥好的石榴籽,每一粒都是鲜润的鲜红,光瞧着便晓得它是如何的鲜嫩多汁的清甜可口,繁漪捡了一粒在嘴里细细嚼了。
咬下去便有丰盈的汁水溢满了口腔,真的很甜,甜的有些发苦,厚厚的黏在喉间,阻滞了呼吸,心口有些发痛,痛得眼睛都酸胀了:“更何况他有自己的心上人。”
慕孤松微微一怔。
想起自己当年娶姚氏的情景,想起云蕊知道后的伤心欲绝,想起自己如何在一年一年的遥望和思念里变成如今沉默的样子。
直到将云蕊接来身边,才又感到血液流淌是鲜活的。
当初他娶姚氏是无可奈何,是争不过父亲的执意,是扛着亲长期盼的沉重,即便他又娶了云蕊,到底还是善待了姚氏。
姚氏会变成这样,他有责任,到底还是人性本质的缘故。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
最初的两年里他也曾全心全意的想要忘记心爱的女子,去好好宠爱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姚氏,可到底还是做不到。
他能给姚氏的只有爱护和尊重、包容。
若琰华当真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结合,恐怕结局终也要走了暗淡一路。
对他也不公平。
可她的手成了这样,若不是嫁给信得过的自己人,他们如何能放心。
默了良久,还是劝道:“夫妻相处,相敬如宾是最好的相处之道。琰华是个稳重的,也是个重情义的。他得你救命之恩,自不会负你。会照顾好你,敬重你。”
因为救命之恩,换得一席敬重。
这与胁迫有什么区别?
繁漪只觉心头恍若被人扎进了一根倒刺,又用力拔出,带出血肉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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