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原长时因为是后来投奔的家臣,宅子处在后面,一路上不少站岗的足轻偷偷打量着他,窃窃私语。
不少人都听说过宇喜多直家的名声,看着过去至多算是个足轻大将的武士,一下子成了割据半国大名,别说山阳道,整个天下也是相当罕见。
粟井晴正很不满,这帮人在这看耍山猴儿呢?骑在马上,凶狠地逼视他们,国富贞次和冈清三郎两个,则是带着人紧随其后,丝毫不赶放松。
宇喜多直家倒不介意,微笑着对这些个足轻一一点头。
到的街巷末尾,抬头看见,浦上宗景速度挺快,在大田原长时的馆邸旁边,腾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门口已经挂上宇喜多氏的家纹,他带来的十几个旗本都换了住处。
还没到了馆门口,站岗的旗本就殷勤跑过来,牵马的牵马、开门的开门,其中一名武士道:“主公,上午你才出门,就来了个女的,求见于您。”
“女的?”宇喜多直家跳下马,随手把马鞭扔给冈清三郎,问道:“人呢?”
“府里等着呢。小人请她先回,不愿走,说是浦上大夫叫她来的,等着听主公您发遣。”
昨夜送个侍女,今天又来个女的。后天会不会再搭个艺伎过来?宇喜多直家拉拢手下武士,常用此招,见惯不怪,点点头表示知道。那武士凑前问道:“主公要见她么?”
虽是浦上宗景送来的,就如礼物、货品一般,你送来,我收下,就足够了,见还是不见,不急于一时。
宇喜多直家有别事要办,暂时没有兴趣,道:“叫她等着吧,先安排地方住下。”
大田原长时已经到了自家门口,翻身下得马来,拱了拱手,道:“和泉守,我先行一步。”宇喜多直家忙回礼,道:“武藏守请去,快到中午了,若不介意我带人再去叨扰一回。”
大田原长时答应声,让仆役替自己牵着马,自去了。他家同样有点事要处理,眼下离午饭还有些时候。
馆门前清净许多,宇喜多直家吩咐国富贞次,道:“你出城一趟,叫马场职家速来见我。”
国富贞次应诺,领了两个旗本,自骑马出城找人。
穿过馆邸前厢庭院,来到堂内,趁饭时未到,宇喜多直家先把给长船贞亲的信写好。为保密,他特意用的是忍者们通传消息的隐语密码,若有紧急情况,便可采用。
这种隐语并不复杂,无非是将汉字和假名拆分开来,混合着写成,然后阅读时再用忍者们专门写好破译卷轴,对照着进行翻译。
这种隐语的通信方式,最开始是平安朝藤原氏,用来宫闱与外界传递政令消息,后来逐渐应用于军中,最后被忍者们发扬光大。
即便被截获、或者被别人看到,如果没有相应卷轴进行准确破译,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可谓简单、实用,唯一不足,通信表达的内容,被局限在了预先制定的既定框框里。
因为备前忍者都被留在城外,所以给长船贞亲的这封密信,要宇喜多直家亲自来写,所以写的格外费劲。
因为其中出了预测之外的事情:石见国变故、速探消息报来,光这么几个字写的就很是废力,更不要说还有一大堆其他的嘱咐和询问了。
他一边掐着指头将汉字拆分、混入假名,编成一段看起来还算有意义的话语,同时还要尽量精简文字,免得密密麻麻写一纸的乱字。直到该吃饭,还没写完。
不好叫大田原长时久等,便去隔壁馆邸里,与他入席。同交谈大田原长时几句后发现,此人还是有些才干能耐的,谈谈笑笑,用完饭,对方有午睡的习惯,起身告别。
宇喜多直家继续回去把信写完。等马场职家过来的空儿,门外旗本来报,有人送来一封请帖,展开来看,请宇喜多职家晚上赴宴的。语气热情,署名安东盛信。
安东盛信此人,宇喜多直家知道,乃是备前国内的有力国人众安东为泰的长子。
浦上家内部几大势力划分,除去浦上氏、明石氏、岛村三人众外,还有难波氏和安东氏。
后二者里,难波氏早已经没了,不过総领一盘散沙,互相间冲突不断;安东氏自称出身藤原杯家道长流,真假暂且不论,势力倒是大得很,这里的势力倒不是指安东家宛行大,而是联姻众多。
基本上备前国内稍微有点势力武家,都跟安东家保持着姻亲关系,甚至美作、播磨也不例外,当初被宇喜多直家杀死的有元则佐就是安东家的女婿,由此可见联姻关系的庞大。
安东氏过去虽然不是宇喜多氏的家臣,但也算是在浦上家内部的盟友,宇喜多直家在落难时期,也曾给予过一定的帮助。
由安东盛信出面来宴请宇喜多直家,一来职位相当,二来年龄相差不大,三来安东盛信论起来也算是宇喜多直家的从兄弟身份,不致引起浦上宗景的不满。
即便不满,两家之间的姻亲交往,他也无话可说。同时,既表示出了一定的援引请求,又不至于落了安东家自己的面子,算是一步妙棋。
宇喜多直家拈着请柬瞅了会儿,没料到来的这么快就有人主动登门,对浦上家内部的微妙关系,多了点把握。
宴请,他不准备去。才来两天,当以稳为上。
又拿起笔,写了封委婉的拒绝信,写道:“远兄厚意,奈何昨夜宿醉,今犹未醒。三郎,奉令而来援乡里父老,敌军不退,誓不回兵。久日未见兄长,三郎心中实在想念。时日且长,留待后日,兄不宴舍,弟必请兄。”封好了,命旗本武士拣选些许备中国内带来特产,一并送去。
他这封信,大面儿上看,没问题;细细琢磨,却又觉得耐人回味,什么叫做时日且长,留待日后?
安东盛信能不能看的懂没关系,安东为泰能看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