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砚的脸色苍白如纸,里间座灯摇曳,火苗跳跃绚丽,印在赵子砚的瞳仁里,显得她一双凤眼闪耀如流火。
安灵忽然觉得更害怕了。
这三年多来,她们虽然处境艰难,赵子砚却从未在意过。薛氏派人将她打的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她也只是嘻嘻一笑,好像腿断了的人不是她。这还是头一次,她紧咬下唇,露出这样真切的忧虑之色。
“没事。”良久,赵子砚呼出一口气:“静观其变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在这世上本就一无所有,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若那厮当真打定算盘要害她,那么一定会主动找上她来。
果然,过了不到半月,这天杀的就开始憋坏水了。
时值三月,桃李芳菲。
连绵小雨过后,天就这样猛地热起来。
按照府中惯例,为防恶月的瘟鬼和虫毒,都会在三月里做好药熏、挂香球的准备。趁着放晴,整个府里都忙碌起来。
松香阁没有配额,偏偏又是荒草杂生蚊虫最多之处,安灵几度索要无果,她看着赵子砚脚脖上被蚊子叮出的包,到底憋不住,趁着去浣洗衣物,偷偷向府管嬷嬷讨了些残药剩料,这才给松香阁的屋子熏上。
剩下的这些熏料不纯,一点上,整个房子里都是烟,人脸都看不清。赵子砚原本在床上躺得正惬意,被药熏呛地连打数个喷嚏,只好从屋里出来,捏着小扇在院子里纳凉。
桃花开得正盛,傍晚的光也柔和。赵子砚等的有点困,眼见屋里的烟雾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她便寻了树底下一出阴凉地儿,就地一趟,很快睡了个踏实。
然而,正做着美梦,身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什么地方都能睡?”陆文濯沉着脸。
热天被惊醒,头痛的厉害。赵子砚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连从地上起身都忘记了。
陆文濯皱眉看她:“明日乾元节,你随我去一趟宫里。”
进宫?赵子砚一下子醒了困,惊讶地从地上爬起来:“你肯带我进宫?”
三年多来,陆文濯把她关在这里,别说带她进宫了,就是带她出门都没有过。赵子砚抬头看了看太阳,是打东边升起来,西边落下去的啊。
无事对她好,不对劲,准不对劲。
正犯着嘀咕,陆文濯又开了口:“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果然!果然!
主动送上门的,都没什么好货色!这肯定是要利用她来了,说不定就是来索命的。
见她白眼翻上了天,陆文濯漫不经心道:“这是你欠我的。”
赵子砚惊地目瞪口呆:“我欠你?我什么时候欠你?”
陆文濯碾了碾衣袖上的桃花,悠悠看她:“你说只要活下来,便什么都答应我。”
“可你当时又没有给我解药,怎么能做数?”
这会太阳彻底下去了,只余下一方霞色。陆文濯背对着那块霞色,面庞逆光,赵子砚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觉如烟般朦胧。
她有时想伸手挥去那些横亘在他们之前的雾气,然而她心里清楚,那只是徒劳,有些雾气是挥不去的。就像这样好看的暮色里,他们甚至不能好好说一句话一样。人不对,什么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