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若他貌丑无盐,满脸麻子,油腻肥胖,等成亲了我哪里去反悔?我要嫁的郎君,定要合我心意!”苏皖青娇蛮道,说起这事一点也不羞涩,又安抚陆羽泽,“你放心,咱们悄悄去,远远看上一眼就走,不会叫人发现的。”
“你别胡说,我二哥可是名满燕京的美男子!”陆羽泽气鼓鼓道。
她反驳,“耳听为虚,好不好看,我得亲眼见了才知道。”
“我见过啊,我这么美我二哥能差到哪里去?”
“你见过不算。哎呀!”
见陆羽泽还在犹豫,苏皖青跺跺脚,“那你在这等着我。”说完风风火火提着裙子就跑。
陆羽泽不敢大声声张,只能干着急。
苏皖青提着裙子跑到临湖灌木丛里。湖心亭的少年郎们锦衣风流,放声笑闹,好不恣意。
她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红,又大着胆子偷看。可是…哪个是陆许扬呢?
少女满怀心事,面红若桃花,艳似春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猛的一回头,男子戴着襜帽,不怀好意地笑着。怎么会是乌在野?这商贾之子近日纠缠她好几回,她正要开口斥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少女眼里蒙上水意,方才的满腹春心通通化作惊恐,慌乱。
她想起一路行来竟半个侍卫也不曾遇到,这才畅通无阻。她想起华府丫鬟靠近时若有似无的幽香。
可这会儿…想起什么都不重要了。
少女素有侠名,却是三脚猫功夫,平日里都是身边侍卫出手,哪里真枪实剑地动过手?那男子面貌还算俊朗,可神情油腻猥琐,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过来……
她想呼救,却失了声。她出手抵抗,却发现人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被那男子轻轻一扯就扯过去了……
苏皖青跟时清交待的时候,面色晦暗。那般张扬的女子,那一刻眼里写满恐惧。
“后来呢?”贺延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温柔地抚过。
“后来呢?”陈时清问苏皖青,素来冷淡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后来啊……有个丫鬟撞见了……华钟鱼身边的南露……她大声嚷嚷着,好像要把所有人引过来,我晕了过去……我吓坏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阿爷生气地看着我。他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我阿娘走的早,只来得及生下我……就去了。阿爷待我素来没有好脸色,我见到他的次数远不如我庶妹多……乳嬷嬷说阿爷很爱阿娘,也很爱我……只是他见到我难免想起阿娘,才会伤心……可我不信,他不想见我,我就时时刻刻闯祸,他不得不罚我,不得不训斥我……”
“我是不是扯远了,可我私心里一直相信阿爷是爱我的,直到那天,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望过,我想解释,可他铁青着脸说我、说我不知廉耻。”
“烂摊子是陆许扬收的。乌在野大概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慌里慌张跑了。是陆许扬救下了我,后来风言风语传出来,也是他帮了我。他说那日同我私会的男子便是他,是长辈有托。
“事情到这里大概就结束了。”
贺延替陈时清倒了一杯茶,神色是少见的温柔,映在灯火里颇有几分缱绻的味道。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不论歹人得手与否,女子注定要吃亏。倒是陆许扬,没想到他用情至深。
贺延措辞再三,开口,“华钟鱼的意思是你与乌在野纠缠不清,乌在野威胁你要说出你们的关系,你不堪烦扰,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可照你的说法,乌在野欲凌辱于你,你对乌在野的杀机更重。”
“无论如何,苏姑娘,你的嫌疑无法洗清。”
陈时清有些怔忡地点点头。半晌回过神来,“可是,查清这件事,您也许能弄清华钟鱼与乌在野的关系。”
贺延不置可否。
陈时清苦笑,“当然,这与您要查的案子关系不大。又或者,我一面之词无法让您相信。
“可是,贺大人,我要一个真相。”
少女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意,清亮而执着,透着不合年龄的坚毅。
贺延对着这双眼睛,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罢了,毕竟是陆许扬的未婚妻,这事迟早得查。
他就当卖兄弟个面子。
“从阳,”门外的官差应声,贺延瞥了一眼“苏皖青”,“带苏姑娘回去歇息。”
陈时清不知道少年心底的弯弯绕绕,略有些失望,可到底在意料之中。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她恶狠狠地瞪了贺延一眼,莲青的裙摆划过漂亮的弧线,她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耳房,“我自己会走!”
贺延摸了摸下颚,唇角不自主地轻轻勾起,这艳福,也不知陆许扬能不能消受得起?
他转身欲走,朱红的长靴不知踩上何处的碎瓷片,咯吱一声。他掀开桌布一角,赫然是一个摔碎的小酒盏。
可来的时候,桌上分明有个碰倒的酒杯啊。贺延垂眸,意味不明地看向那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