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清被贺延像小鸡一样拎过墙的时候,很是魔幻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事情的发展显然超乎了她预料。他查案,干她何事?
贺延手指轻扯着那女子,足尖踮起,越过赭红高墙。
女子离他很近,眼神愣愣地盯着他,红唇微张,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刚刚沐浴完,姣白的脸颊通透如玉,吐出的气息如兰香清露。
他有些不自在,眉宇添郁色,白得泛冷的手指捻着她的衣领,仿佛拎小鸡一样,胳膊使了劲地抻直,离她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还没等她弄明白怎么突然被嫌弃,两人已经落了地。
陈时清的注意力立刻被案发现场吸引了过去。
“苏姑娘,”林稼禾颔首示意,“这香你可识得?”
陈时清就着贺延的手观察一番,“这香与我日日所用的是同一种香,这香囊上的流理纹路与我平日所用更如出一辙。”
林稼禾没想到她不慌不忙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一时惊异。他磕磕巴巴道,“那你不就是凶手?”
那一男一女闻言同时瞧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林稼禾觉得那两张脸此刻简直如出一辙——神情里都微妙写着怜悯。
贺延替他找了个借口,“云中书院的卷宗没看过?”
“啊?看过了啊。方才云中书院的审讯记录都送来了。”
没救了。
贺延懒懒开口解释,“逻辑不通。若…这位—苏姑娘,要杀人,应该将计就计,让众人以为她在净室昏迷。可她没有。此其一。”
“其二,是死者喊卢庚言喝酒。应当是卢庚言应下酒局后传信给幕后者,幕后者指示婢女迷晕苏姑娘。苏姑娘无法准确预判乌在野会在哪一日约见卢庚言。是以,她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林稼禾似懂非懂,努力地捋着头绪。
陈时清小心翼翼地察看现场。
“贺大人,这脚印—”她顺着贺延的目光望过去。陈时清目力过人,一眼瞧见那清亮的月色下几个小巧秀气的鞋印。
“鞋,比对一下。”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叫她来的…陈时清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不自在地摩挲。
“这印子有滑迹,脚底的大小形状可能略有参差。不过——不用比对,想来与我的尺寸定然是相似的。”
陈时清云淡风轻地笑笑,“作案时间已经替我安排好了,物证自然应该一应俱全。”
贺延垂眸,女子沐浴后一身月白绣锦纱裙,裙裾及地,风里飘逸的裙摆下,影影绰绰的是一双精致细巧的绣花鞋。
林稼禾全程懵逼脸,这会总算跟上了进度:“所以,贺大人您的意思是,幕后者设了一个仇杀局,又心知肚明这不够具有说服力,或者……呃…出于其他原因,设了第二重情杀局,一步步引导我们揭开所谓的真相,把苏姑娘包装成设局者。”
贺延颔首,算是认同他的说法。
陈时清眉头舒展开,乌黑的睫羽扇子一样地开合,她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应该……不会看出脚印的问题?
陈时清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来,又立刻提了回去。下一刻事实狠狠地拍在她脸上告诉她,打脸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贺延这厮不知大脑抽的什么风,坚持道:“脚印,比对一下。”少年人声音清朗,掺杂着几分成年人特有的低沉。然而这仙乐般好听的声音,让陈时清的脑子空白了几秒。
林稼禾有些疑惑,贺延平静道,“办案所需,实证才妥。”少年红衣赫赫,那股迫人的气场又泛出来,如同地下的判命阎罗。
时清有些僵硬,迎上贺大人那双黑得似乎可以穿过皮囊洞察人心的眼眸,她不得已慢慢上前,脑子转得飞快。
六只眼睛盯着,女子月白的裙裾向上掀起,右脚轻轻覆上脚印。
双足也秀气,却显然比泥脚印大了些——却分明是双天足。
林稼禾惊愕地喊出声,然而他的疑问生生卡在了喉咙口——陈时清抢他一步,喊道,“咦!怎么会不对呢?”
少女面带惊奇,连声线里都透着不可置信。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睁到最大,毫不犹疑地对上贺延探究的视线。
气氛一时凝滞。两人的视线针锋相对,碰撞又胶着,谁也不肯退让。
然而林稼禾作为气氛破坏组钉子户,丝毫没有感受这大理寺司直和嫌疑犯之间的火花:“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幕后凶手有多厉害呢,竟然连苏姑娘鞋的尺寸都搞错了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苍天饶过谁啊哈哈哈”
贺延、陈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