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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封塔后第一夜

莫尔陷入重重幻觉,随后高烧了整整一日,最后回光返照一般在医务室醒来,发现自己盖着白被单,躺在白床上,身旁的白色小桌上放着一截断掉的匕首锋刃以及一顶黑色的宽檐帽。按照规则,这两样物品是他的战利品,无论玛瑟琳怎样请求,尼摩和阿勒法都坚持要他自己支配。此刻咆哮守军的四位领主都在病房内,莫尔成为他们目光的交汇处。

他抓起枕头旁的眼镜戴上,系上丢在床尾的腰带,尴尬地咧嘴一笑,问,“看我做什么?”

“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莫尔。”卡拉巴克由于身形过大,只能背靠着白色墙壁,坐在白色的地板上,他头盔的眼孔处插着一条紫色的片状试剂,不知是何用意。

“刮目相看?因为什么?”

“因为冰商,”卡拉巴克取下试剂,仔细瞅了瞅,递交给了身旁的金赤;金赤撕下试剂的最前端,将试剂片含到了嘴里,“我没能看破的法术,你身为无名者居然直接免疫,真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呐,我很羡慕。”

“说到这个,那冰商究竟是何方神圣?我被他拿匕首敲了一记,要不是靠这把勺子,”莫尔举起左手,晃了晃那银色的汤匙,“我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是一名杀手,所用的武器相当致命,你之所以能毫发无伤地在这里和我们讲话,还得感谢那位‘好心的’恶魔,它给你的勺子居然是奥斯汀银制成的,那可是仅次于三生鱼合金的传奇金属,居然被恶魔拿来做汤匙,我可真是搞不懂它们的思想……”阿勒法说道。

莫尔端详起自己的“左手”,傻笑了起来。

尼摩接过金赤递来的试剂片,撕下猫咬过的部分,含进嘴里,很快又取出,看清试剂没有变色后,说道,“万幸,我们五个都没感染,可以去开会了。”

这话让莫尔感到莫名其妙,结果尼摩只是对他善意地笑笑,没有解释,跟在卡拉巴克身后出了门,金赤则是照例瞬间消失,只剩下阿勒法微笑不语,走过来扶他下床。

“能自己走吗?不行的话,我扶你过去。”

莫尔套上病号专用的白拖鞋,也顾不上换掉自己的白色病号服,抱怨了一句这病房单调的配色,临走时还不忘抓起桌上的宽檐帽塞进腰包;至于那半截锋刃,阿勒法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用指尖拎着,生怕触碰到刃部,“跟我走,我们先去开一场会,路上再和你解释。”他提起断刃,“还有,这个东西,我希望你能捐献给咆哮守军。”

(没问题。)莫尔下意识地用意志回答,赢来律师的会心一笑。

“很好,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忘练习,值得夸奖。”

两人慢慢移步到电梯门前,半途,莫尔听到许多诡异的刮擦声,从走道两侧传来,便问律师,却发觉律师戴着一副纯黑的倒三角面罩,由于面罩的阻隔,律师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喑哑。

“那是无形禁军,要么就是无面骑士,反正是自己人,不必害怕。现在蓝塔已经封闭,你需要时不时地把这个戴上。”律师递给他一个类似的面罩,只不过是白色的。“又是白色。”莫尔心里暗暗抱怨,但还是乖乖戴上了它,遮住了口鼻,惊奇地发现空气居然清新了许些。

(真是惊人的科技,这口罩是怎么造出来的?)

“口罩?这不是口罩,而是氧气面罩。”律师对电梯门前隐形的两名士兵比出和平的手势,电梯门发出停靠声,徐徐打开,二人乘电梯上升。

电梯中,律师解释道。

“简而言之呢,除了两名以上致命的杀手,蓝塔内还出现了传播瘟疫怪物——瘟疫先生;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生物,一般呈现半流体的状态,擅长在极细的通风管或下水道内钻行,它们会传播一种致命的瘟疫。你昏迷的时候,我们替你检查过了,你并没有感染,真是万幸,那疾病只有瘟疫先生本身具备抗体,感染几乎必死无疑。”

(这东西和冰商有关系吗?)

“无关,想来是森纳带进蓝塔的,你昏迷期间,禁军合力围捕了一只瘟疫先生,将其斩杀,代价是有两名士兵感染,不治身亡,从感染到病发死亡不过半日夜的时间,可见那玩意的恐怖;除此之外,我和卡拉巴克也联手杀了一只,但愿那是最后一只吧,那玩意,我可不想再见到了……”

莫尔还没见过阿勒法战斗,但他忍住好奇,没有询问,毕竟阿勒法一副不愿回忆的嫌恶表情;连见多识广的律师都不愿形容,那玩意想必恶心至极。

电梯到达终点,走出门,莫尔望着那装饰有盆栽和彩绘的茶褐色大圆桌,嗅到了一股官僚的拖沓气味,(怎么?都这种时刻了,水镜总统还打算开茶话会?)他之所以抱怨,是因为看到了那左边墙角处的镀金甜点架,上边摆着慕斯蛋糕和甜甜圈,以及各式各样的小甜点,这种尽显奢华的甜品供应实在不适合这种严肃的场合。

*实际上,那些点心是为了稳住人心,故意摆給我们看的,其含义就是‘我们食物充足,甚至有富裕’,水镜总统心思缜密。*

(那……需要我帮你拿点儿吗?我有些饿。)莫尔已经半个日夜没有进食,虽然心中反感那些甜点,他的胃却容不得他故作矜持。

*不必,你自己吃就行,我最讨厌甜食。*

两人先后入座,莫尔取下面罩,专心对付起自己端来的甜点,律师则将手提的断刃轻轻摆在桌面,面部表情被眼罩和口罩的双重保护完全掩盖,朝桌对面的水镜人员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此刻,参会人员共有十人,除了咆哮守军的三名领主、阿勒法、莫尔,水镜方面同样有五人,其中两人莫尔先前见过,分别是玛瑟琳和猎人领主唐纳德;此外的三人都是穿着盔甲、神情严肃的士兵,两男一女,看来是军队的高职,其中那女子格外显眼,她长相俊秀,苹果脸、高鼻梁、嘴唇饱满,刘海是辫子辫成的,发型奇特暂且不提,她的胸甲前突得离谱,估计是依照她的胸围进行过调整,颈甲的头盔接缝处特意留了缺口,也是因为胸甲的前部尺寸过于夸张;如果仅是如此,她确实算是天生丽质,可惜,此女子面部有一道从左眉延伸到下颚,中途截断那高鼻梁的伤疤,这道疤可不像青鸟女友脸上的纹身,而是货真价实的疮疤,明显是由利器造成的。对此,莫尔没有多想,他只顾着吃自己盘中的点心,既不在乎那女人的身材,也不在乎其相貌;说到底,他对此人的兴趣不及对盘中餐食兴趣的一半。

除了这十人,圆桌还有两个座位空余,当莫尔消灭了第三个草莓甜甜圈后,这两个座位的主人从另一侧的电梯口走进大厅,伴随着众人的殷切目光,粉墨登场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着黑色礼服、英姿焕发的男人,他身高约一米九,留一头黑色短发,容貌只能算作中人之姿,但掩盖不住他那外露的精英气质;他没有戴氧气面罩,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笑容可掬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毕竟,他的笑如同一片森林,当人们从高空鸟瞰森林,他们只看见了风平浪静的林海,却看不穿这林中蛰伏的毒虫野兽。这位就是水镜的总统,索洛蒙·戴维,他没有问候场上的任何人,等身后的从者为他抽出座椅,便直接入座,霸气外露,因为这里是他的主场。

总统身高近两米,他的从者则更是惊人,身长约两米五,,身着全套铠甲,连头盔也不曾摘下,和同样披挂整齐的卡拉巴克形成鲜明的对比:卡拉巴克的盔甲是上下一白的样式,此人的则是通体漆黑,雕有下凹叶状纹路;但和卡拉巴克习惯赤手空拳作战不同,这名勇士带有佩剑,且并没有使用收容剑鞘,而是选择了古典的长剑剑鞘,将那极长的双手剑背在了身后。入座前,他不紧不慢地取下佩剑,将其立在座椅旁;此剑立即吸引了莫尔的注意,因为那坚木剑鞘上刻有四个金色的文字,居然不是通用语,而是简体的汉字:彬龙宝剑。此人正是水镜的三军元帅——绰号“常青藤”的利布撒尔·达伊万,见他入座,先到的那三位水镜军官居然要起立致敬,足见此人权重望崇。

这两位的到来让莫尔觉得自己的着装和举措非常轻浮可笑,总统西装革履,元帅披坚执锐,他却是白衣白裤白拖鞋,抓着草莓甜甜圈大嚼特嚼;他以一百八十度的扫射视线观察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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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场的总共十一位大人物,意识到只有自己在吃东西,不由得认为自己出现在这严肃的场合是一种错误。

幸好,戴维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莫尔的想象,总统入座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必拘束,莫尔同志,我们知道你刚刚经历过艰苦的战斗;玛瑟琳,麻烦你为大家分发一下甜品。”此人的话语,语调平稳却不失热情、音调高低恰到好处,开口便尽显一国元首的风度。

玛瑟琳拍拍手,三名站在角落的禁军立即现形,迈着猫一样无声的步伐为参会者取来甜点,随后倒退着走回原位,隐匿身形。

为了不让莫尔尴尬,总统居然带头咬了一大口浸沾过炼乳的甜甜圈,不露齿地微微一笑,不出声地嚼着,这善解人意的行为让莫尔心怀感激,场上的气氛瞬间活络了许多。

在莫尔吃光自己盘中的餐点后,总统点点头,开始了正式发言。

“庸俗套话,想必大家不愿意听,我也不愿意讲,那我们就直入主题吧,”戴维交叉双手,身体前倾,他正对着的人是阿勒法,似乎想隔着那蓝紫色眼罩与律师进行眼神交流,律师有所反应,但也只是点头附和总统的直率话语罢了,“今日一会,我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将昨日未能正常进行的商谈进行到底,二是,我想问战车领主这位勇敢的斟茶兵几个小问题。”总统清楚的表述了自己的目的,这样高效率的发言令咆哮守军的众人十分满意,为了展示出相应的尊重,卡拉巴克也直言不讳,“感谢你,戴维,我们想见你,无非是打算想向水镜求取兵力。”

“关于这点,玛瑟琳不是已然和你们达成一致了吗?”戴维笑容依旧,但已然用起了唇枪舌剑,莫尔早知此人绝非等闲,但没料到他连翻脸也能做的如此自然。

卡拉巴克点头,阿勒法抢在他之前接话道,“确实如此,我们和贵国达成的一致,也包括镇压大河兽之前的部分;在成功镇压大河兽前,咆哮守军和水镜属于结盟关系,对于这大忠不言的盟军,您原本打算展现的诚意呢?”

这句话瞬间将气氛变得极其焦灼,尤其是那三位军官,脸色都偏向阴沉,但这句话也确实绝妙;“大忠不言”一词实在是再贴切不过,咆哮守军确实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那“诚意”二字早已表明了律师的索求。

戴维朝玛瑟琳一歪脑袋,“玛瑟琳,我们亲爱的律师领主没有记错吧?”

玛瑟琳耸肩说道,“还能有错?”

总统轻笑了两声,看来是思考着即将掷出的筹码数额。

“当然,为了和您的诚意相匹配,请允许我代表咆哮守军献上一份礼物。”律师用手掌将面前那断刃拨向桌面边缘,十分谨慎地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刃面,提起,匕首尖端朝下,随即松开,那断刃坠下,稳稳地插在了桌面上,一半没入了桌中,光泽清冷,悄无声息,这桌上的众人无一能认出这武器的材质或名字,“冰商的武器,即便在水镜,这也是一份相当难得的礼物了。”

“真是豪爽!”戴维突然激动万分,似乎很满意这份礼物,“罕德拉的大律师,非同凡响,”他说着,言语中迸发出一种灵感涌现的快活感,好像他瞬间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那我也在之前的诚意上再加一笔:从现在起直到战争结束,水镜蓝塔内的十五名无面骑士都编入咆哮守军,暂供咆哮守军调派。”

对于这假意的慷慨,莫尔直呼卑鄙:总统确实加了一笔,从十二名无面骑士增加到了十五名,但那一百二十支满编的精锐,他却连提都没提。莫尔本以为阿勒法会反驳,没想到,律师居然大喜过望,连卡拉巴克和尼摩都鼓起了掌,金赤因为受伤,没法鼓掌,但也露出了欢快的笑。莫非无面骑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能以一当十?莫尔猜不透,只能问阿勒法。

*以一当十管什么用?关键在于,无面骑士都是军官!在水镜,无面骑士可以直接统领手下的无形禁军,换句话说,戴维几乎是把圣安泽一半的精锐交给了我们。*律师的意志高兴到不能自已。

“请允许我和你握手!”阿勒法面朝总统站了起来,摘下面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向桌的另一端。

“就由一名无面骑士代替我和你握手吧。”戴维直指那有着奇特刘海的女子,她起身,走到律师身前,两人都用力握手,上下摇晃了两轮,但最终还是那女子略胜一筹,律师走回座位时,莫尔看出他在偷偷搓揉右手。

“既然第一件事办好了,我就想快马加鞭地进入第二项事务了;”总统眯缝着眼,看向了莫尔,“斟茶兵同志,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的荣幸,总统同志。”莫尔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戴维,但学着他的口气去称呼他总不会错。

戴维刻意提高了音调,目的不是让在场的众人都能听清他的发问,而是间接提醒莫尔,这问题需要大声回答,“那好,无意冒犯,但我想知道,为何战车领主和无形禁军都不能抵抗的致幻剂,你却能轻易抵抗呢?”

“戴维,他是无名者……”卡拉巴克代替莫尔回答,但随即意识到这样不是很礼貌,低下了头。

“因为我是无名者,对律师法术具有抗性,仅此而已。”莫尔的回答无出其右,总统只能点点头,继续发问。

“我想,你既然能折断冰商的武器,那为何不干脆制服他呢?”

“哈哈哈,总统先生,”在阿勒法的暗中提示下,莫尔开玩笑道,“我能踢断一条狗的后腿,但那不代表我能和它撕咬,并最终胜过它。”

戴维又点点头,笑容玩味,“很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冰商之前认识吗?”

“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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