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者的世界,你来我往的尔虞我诈是常态,夺物取财的无端行径是正当,杀身灭性的修行方法是妙诀。
人性的自私在修者的身上被无限制扩大,直到任意人对每一人都充斥怀疑。
而使这些修者能够凌云直上的,正是良善之辈的累累白骨。
善良在修者眼中,应该是被剔除的部分。
正是这样的怀疑让木生风感到不安和疲惫,让他不想再和这个世界有任何牵连,即便仍活着,也不想再和更多的人产生瓜葛。
这是一个拥有善意的少年,所以少年痛苦。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大道既隐,天下为家。”
“人独亲其亲,独子其子,使老无所终,壮无所用,幼无所长,鳏寡孤独困穷者,皆不足。”
画颜的话在木生风脑中回荡。
今天下为家,大道已覆,上古何寻?
木生风开始观察起老朱来。
在身子还不能动的时候,木生风只能每天听老朱给他说事。大抵有三:一修炼,二打猎,三帮忙。
修炼一事,之前每天都是老朱自己琢磨。但自从上次帮余河顶事之后,余河也会悄悄地叫上老朱一起参悟,但是老朱确实太笨,即便有人讲解也所得甚少。最后还是主动退出,选择自己独自参悟。
在这件事上,木生风明白了,应该对同样心怀善意的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可以怨报德。
打猎一事,既是老朱的吃饭本事也算不良嗜好。他每次出去打猎都会外出数天,然后在某个凌晨时分背上一两头猎物悄然回来。按老朱的话,他的射艺特别好,往往一射一中,但他从来不射幼兽和怀孕的母兽,故此所耗时间虽多,但却乐在其中。
在这件事上,木生风明白了,耗索外物以强自身乃天之道,人皆循之。但亦如老朱射猎,当有所射,有所不射,不可索求无度。
帮忙一事则是发生在老朱身上最多的事。有人让老朱下山的时候顺便带些物件;有人让老朱打猎的时候帮忙打只大虫,想做张毯子;有人让老朱去山涧下帮忙捡掉落的钱袋...
种种小事,不一而足。有些人会给报酬,有些人仅以两句感谢结束,老朱却来者不拒。
老朱虽然也会偶有抱怨,但给木生风说得时候却尤为自豪,感叹自己每日一善的目标又达成了。
在这些事上,让木生风明白了,人之所以行善,非是贪求财物;当是心怀正义,反施外物。
木生风想了很多,自己枯竭的心也有了些微起色。
或许老天让他不死,便是为了让他认识老朱,知道世间亦有良善之辈,非是一昧的厮杀夺生之事。
纵使凡世丧德,亦当无忘本心。
“朱哥,将《元磁诀》给我看看。”木生风此时已经能动了,但却仍懒散地靠在床上。
手拿《元磁诀》正冥思苦想的老朱想也不想地摇头,“老弟又不参加入门试,不是试心堂的弟子,看不得这门功法的。”
木生风吐槽不已,一门初级功法除了你们这些弟子珍视,旁人何会去窥探。又是说道,“那我就参加一下入门试,朱哥借我看看。”
老朱再次摇头,“不是老朱我说你,老弟跟脚不明,试心堂怎么会要你?”
之后无论木生风如何哄骗,老朱反正是不答应。
老朱想了一阵,还是参悟不透。却是又说着要去打猎,大大条条地拿弓走了,翻开的《元磁诀》就躺在桌上。
木生风当即拿起这门功法,轻吟道,“元者,初也。磁者,引也...”
最终木生风还是将《元磁诀》学了个通,其实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触类旁通,还把之前画颜教他有关地磁元力的功法都尽力修炼,大有收获。
当老朱回来的时候,书还原样躺在原位。
之后,木生风想了个简单的办法把自己的领悟传给了老朱。
他的身子已经好了,也该走了。
“老弟不多待几天?老朱我明天就要参加最后一次入门试了。”老朱想到自己的入门试便有些担心,容颜也有些惨淡。
木生风比老朱更相信他,也不想再说什么鼓气的话,直接道,“家中还有事,确是该走的时候了。朱哥助我良多,无以为报,但有一藏于小曲山上,待朱哥到百华境时再来此山,那物自会寻你。”
却是木生风感念朱洪让其枯竭悲心有了回转之势,又想着朱洪善射,毅然将身上最为宝贵的雷夔银弓送给了他。
老朱没有怀疑木生风是否欺骗他,只是问道,“那老朱要是一辈子都到不了百华境怎么办?”
木生风笑笑不答,飞身落在剑上,却是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地磁元力。
“朱哥记住,小弟叫木生风,来日再会!”
老朱就这样看着木生风越来越远,手不住地挥动,直到离人消失在雪山后面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