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东璜岚一时语塞,想着自己还误以为君辰泽有什么大事瞒着大家自己做,顿觉不好意思起来,再说这两手空空,若是要拜会姨母,实在失礼得很。
在袖中摸索了一番,除了爹爹留下的木梳,却还有一袋子先前富春阁中采买的蝴蝶酥,东璜岚将它摸出来检查看看,还好,方才那一撞也没有撞碎,还是好看的蝴蝶模样。
只是,这样的薄礼也未免太薄了些。
“不必拘礼。”看出东璜岚的拘谨,君辰泽笑着宽慰道。
原来君哥哥不古板严苛的时候,也是很温和好看的。
乡间小筑,这个时辰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一位佝偻着背的妇人穿着粗布的赭色麻衣正伏在屋外的小灶前忙活着给笼中米糕添些柴火,两三只小黄鸡毛绒绒的,跟在她的脚边叽叽喳喳地找虫吃。
“娘。”君辰泽快走几步上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木柴。
“辰泽来了啊,别脏了手,我就这两根柴加进去就好了,先去屋里坐着去。”妇人瞧见儿子要上前,忙侧身避过不让他插手,长期地劳苦生活让她显得比秋香嬷嬷还要苍老几分。再回头仔细看看,却见个灵气十足的小姑娘从儿子的背后怯怯地探出头来,一双青色的眼睛如春光霁月,雪后初草,笑起来梨涡浅浅,又仿佛十里桃花,让人心生欢喜。
“这是?”妇人急忙在围裙上搓搓手,这孩子怎么看都讨人喜欢,也不知是谁家的闺女,说了婚嫁了没有。
“姨母好,姨母叫我岚儿就行。”东璜岚见妇人看着慈爱,心里的羞怯也消了大半。
只是她不敢说全自己的名字,这个姓氏从前庇佑了她十年无忧无虑,却也为她带来了许多冷眼恶语,毁誉参半,君氏中也有不少因受牵连背井离乡而心生怨怼之人。
“岚儿,我们家辰泽粗笨,不懂待客你别介意啊,来来来,快屋里坐坐,我这米糕一会儿就好。”妇人笑着说完,转头拍了儿子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小声道,“有客人你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家里有你上次送来的春芽,快去泡茶。”
“是是是,那你仔细别伤到手,这木柴上多有参差,怎么不用我上次托人送的炭火。“君辰泽满口答应,却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
“哎呀,谁教得你婆婆妈妈的,这木柴我用惯了,放心吧,赶紧去。”妇人不胜其烦,忙不迭地将儿子往屋里赶。
东璜岚在一旁看得直笑,也不知君哥哥这念叨的功夫是承了谁。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哎呀,我的儿回来啦。”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伯一丝不苟地穿着件盘扣薄袄,从里屋掀月色的布帘走了出来,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还带了个姑娘,好,好得很啊。”
东璜岚刚坐下,连忙又起身见礼。
“这是族妹,单一个岚字,好看落日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的岚。”君辰泽介绍道。
“岚儿见过姨父。”
“生得真是标致啊,啧啧。就是这穿的太少了,冷不冷啊,今日这风大,仔细吹感冒了。”君臣泽的父亲热心地取了一件灰布斗篷不由分说地递给东璜岚,“当年我就跟老婆子说,再生一个闺女,你看这如花似玉的,看着心情都好啊,哪里像是我们家辰泽,灰头土脸的不好看。我跟你说啊,他现在还算是长的能看些了,小时候那个丑啊,又黑又胖,跟个小猪罗罗似的。”
东璜岚噗嗤一声笑出来,余光中君臣泽脸上微红,但怎么看都是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君子,很难与那小黑猪联系起来。
“爹。”君辰泽听不下去了。
“我跟闺女说话,你插什么嘴,一边而去。我跟你说啊……”
就这样在老伯絮絮叨叨的述说中,吃着又香又甜的米糕,两人一直呆到了傍晚。
这些年来,东璜岚是第一次在这青屋低瓦中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两人走在回府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
她忽然就念起一些逝去的人,思念如藤,爬满整颗心,遮天蔽日。
“谢谢你。”君臣泽忽然道,“他们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不谢啦,我也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糕了。”东璜岚仰起脸,将心里的藤蔓狠狠扯去,笑出完美的模样。
夕阳的霞光倒影在君臣泽墨色的眼中,在那里,还映着一个小小姑娘倔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