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东璜岚换了件暗色的行装,在秦木的指引下来到了樊城的德善药铺前。
这里的药铺,虽然比南都的简陋上一些,却怎么看都和南都的那一家无比雷同。
大敞着的门依然用木板掩着,东璜岚瞥了眼门前的石狮,果然又看到了一枚一摸一样的铜球。
又是这个。
这一次,来之前她早早地便将木梳交给了秦木保管,没费什么功夫就取出了铜球。
“你干什么啊,来了叫一声门不就好了吗,又玩我的铜球,幼稚。”七娘粗暴地推倒木板,喊道。
“啊?”东璜岚满脑袋的疑问,难道不是这样开门了么。
反正在七娘面前自己做什么都对不上劲。
七娘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铜球塞回到石狮子嘴里,安慰它道:”乖,还给你哦。”
“它也是妖?”东璜岚一双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什么,石狮子妖?
“不如你明天白天来,看看脑子。”七娘抱着手肘,一脸嫌弃,“你规定的不能和石狮子说话吗,算了算了,看在小忆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见东璜岚还愣着没有动静,七娘走进药铺又转身扔下一句:“你变成石头了吗,快点进来。”
这人……
不气不气,不和她一般见识。
东璜岚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跟了进去。
药铺里高高的柜台上,这时竟然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瘦小的男娃娃,脏兮兮的小脸上像是抹了泥一般,黑乎乎的。
小忆?他不是已经八岁了,原来八岁的男孩子这么小啊。
”你是岚姐姐吧,七娘说了,这次多亏了你,我和阿爸阿妈才能活着离开地牢,谢谢你。”男孩从柜台上跳了下来,深深鞠了一躬道。
“谢不得我,这次我也是拜托朋友帮忙的,自己都没出上什么力。”东璜岚忙扶起他,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若不是岚姐姐愿意帮我,您的朋友也不会来樊城。”小忆懂事地摇摇头,“我的命以后都是岚姐姐的了。”
“啊,别别,小忆。”东璜岚蹲下身,与小忆平视而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的命都是自己的,要为自己活着,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小忆懵懂地点点头,总之,岚姐姐说的都对。
“哎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忆这么厉害的帮手你都不要,脑子是被门夹了么。”七娘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小忆一把,“去去去,把脸和头发上洗干净出来让你的岚姐姐好好看看。”
“你怎么这样,小忆还是个孩子,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他把命卖了。”
“一只毕方能想要什么,不被当作怪物打死就不错了,一不小心再让城中走了水,早晚要被人熬成鸟汤。”
“毕方?小忆是毕方鸟,传说里吞火的神鸟?”这回轮到东璜岚吃惊了。
这时,方才听话,乖乖去洗了脸的小忆湿漉漉地从后堂走了出来,火红色的头发还滴着水,额前靠近发际的位置还生着几截尾根,显然是被剪去了上面的羽毛。
七娘取了条毛巾递给小忆,让他把头发擦擦干。
“小忆的爹是个人族,在一次山火中遇见了他的娘亲,稀里糊涂地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后来山里的小村被山洪冲没了,两人迫于生计就搬到了樊城。”七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袋果脯,一遍吃一遍讲道:“本来一家人低调隐藏也还好,结果前些日子,小忆的爹接了个帮城里一大户人家驾车的活儿,工钱给的丰厚,谁知车里来回运送的木箱里,却是瑶国线下流行的一种迷幻药,叫什么……快乐水。”
“是……极乐殇。”小忆插嘴道。
“哎呀,那不是一样的,极乐不就是超级快乐吗,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七娘抬手就给了小忆一个暴栗。
东璜岚连忙把小忆拉到身后,生怕七娘再动手,一个小孩子又没做错什么,七娘太暴力了。
“啧啧,这就护起来了,你还真是有母鸡的天赋。”七娘眼看东璜岚眼里的青气就要憋不住了,娇俏地抛了个媚眼,接着讲故事,“小忆的爹是个老实人,发现之后不肯接着干了,结果那户人家怕他走漏风声,坏了事,就诬告他爹偷东西,给送到了地牢里。”
“就是你之前去过的那间。”七娘不忘调侃地看向东璜岚,只可惜后者对那一段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秦木和司空夜带着她和笙哥哥从那里逃了出去,至于是怎么从包围中离开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东璜岚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结局,但想着直接说出来驳了七娘的面子,于是顺水推舟地胡诌道:“樊城受辰阳宗浸润已久,酷吏横行,是非不辨,小忆的爹肯定是受不了酷刑的,他娘为了救他爹是不是火烧连营,结果火势太大控制不了波及到了民居?”
“呀,你怎么知道的,说,你是不是悄悄跟着去了。”七娘忽然凑脸来,审视地看着东璜岚的眼睛,戏谑道:“还跟我说有事去不了,难道是不放心那小哥跟着我?”
这回轮到东璜岚翻白眼了,这七娘明知道自己后半段都是胡说八道的还演得和真的似得。
“诶,竟然没有逗到你。”七娘见她没有如预期那样大囧,悻悻地缩回身子,继续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小忆的爹的确被下狱了,但是他的娘当年为了能生活在人族的城市里早就用一种什么禁术自毁妖力,身体连个常人都不如,不然也用不着麻烦你朋友去送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