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你又放那么高,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似的瘦高个儿。”白掌厨看不过眼,帮忙把盐罐取下来递给童子道,“赶明儿我一定把这最上层摆满,再不让你乱放了。”
“放你的大头屁,你自己看看是谁把原本放盐的地方搁上了一盘海蜇皮。”齐掌厨留着山羊须,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斜看着白掌厨,嘴角一咧开胡子上的白面粉窸窸窣窣地落下来,像是一场小雪。
“快闭嘴吧,上次你被面粉呛到背过气去,我们被迫吃了好几天的咸面团子。”吕掌厨隔了老远,中气十足地吼道,“今晚说好要给我们做蛋皮酥下酒,你别忘了。”
“忘不了,死胖子就惦记着吃,看媳妇儿回去怎么骂你。”齐掌厨哈哈地笑起来,小眼睛一眯只剩下一条缝。
膳房里笑声一片,大家谁不知道吕掌厨那媳妇儿天天盯着他减肥,要知道他偷吃,皮不得给抽红咯。
东璜岚回头看着这群烟火气息满满地欢声笑语,若有所思。
雍州蹬高踩低的风气没有影响到这里,至少在膳房大家其乐融融,相处和谐。
意外和惊喜永远是意外先来。
最后一道菜还在准备着,宴席就出事了。
“今天来帮忙的那两个瑶女呢,快快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大人们还等着呢。”管事嬷嬷一路碎步到了膳房门口。
“出什么事了?”齐掌厨撩起围裙擦擦手里的面粉。
“哎呀,老爷带了十几个军里的大爷在前厅喝酒,一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军爷,这不人手不够了,得叫她们俩顶上去。”
东璜岚解围裙的手顿了顿。
烹茶端酒本也没什么,管事嬷嬷说的模糊,倒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好嘞,我们这就来。”
小茴动作倒快,手里的青虾一放就准备去换衣裳。
她身侧的白掌厨手伸出一半停在空中,似乎是想要拦住她,但看了看管事嬷嬷,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嬷嬷,小茴方才碰了鱼虾,这时候去前殿里伺候怕腥着大人们,你看就我去行么?”东璜岚一脸真诚,“我温酒还算会些皮毛。”
“哎,行吧。”
鱼腥的确不是换件衣服就能去除的,大人们刚处置了个丫鬟,管事嬷嬷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白掌事暗暗松了口气。
小茴处理起水货来颇为得心应手,人又勤快,他还真有些喜欢那丫头。
东璜岚在一旁将他的表情和小动作看得清楚。
白掌事脸上藏不住事,应该不是君哥哥的暗探。
换了衣裳,掌事嬷嬷引着东璜岚往前殿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远远的就能闻到花香都遮不住的血腥味。
“嬷嬷……”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不等她问出口,管事嬷嬷就先冷着脸堵了她的话。
东璜岚默默低下头,睫羽将她眼底的情绪遮在阴影之下。
“进去吧,记住,你的眼睛和耳朵都没有带进殿中。”管事嬷嬷最后叮嘱了一句便打开了侧门。
“是。”
东璜岚双手端着酒盘,眼观鼻鼻关心。
“来来来,这边,给吴参军倒酒。”
“给他满上。”
座上的几位见她进来,直指了一个方向催她去侍酒。
东璜岚头也不抬,压低了身子蹲坐在那位吴参军卓身侧,距离刚好够她将温酒斟入酒碗。
军中不比氏族讲究,她从小学的都是些极其冗杂的法子,这样简单的温酒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但求无过吧。
所幸一众人已经喝了不少,呼来喝去地只管聊天,也没人注意到她的手法。
“小蒋方才说到哪儿啦?”
“说到曾校尉呢,大名鼎鼎的虎阳军校尉啊。”说话的人喝得满面红光。
“黄口小儿罢了,什么大名鼎鼎,哪里比得上我们将军。”
“那是,我们将军沙场点兵的时候那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唉,我说啊,这也就是眼下没战事,只要烽烟起,那还不是得仰仗我们将军。”
“就是,我们将军可是和北夏打过仗的,那北夏在我们将军手下讨不着好,这才搞了个公主来和亲嘛。”
“哼,送了公主又怎样,要我看,这仗迟早要打。”
“北夏荒蛮之地,倒不如把南唐打下来,本来嘛就是我们雍州的城。”
“吴参军说得好啊!我早这么想了。”
说到兴头上,几个人都纷纷起身推杯换盏,一碗接着一碗。
东璜岚没有抬眸,却一直留意着上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