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依和路易回到星源学院的酒店时,大门自然是早就关了。他们迫不得已用通讯手环联系上了斩玉,然后让他想办法把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打开,最后甚是狼狈地翻窗而入,还不得不打碎了一个摄像头——至于日后其他人能不能查得到,那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你俩到底去哪了?”斩玉一边帮路易扶着仍有些虚弱的莫霜依,一边低声问道,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这么晚才回来!我差点都要报告老师了!”
“他没有查房?”路易挑了挑眉,“不对吧,难道老师们晚上关门后不会一间房一间房查人数么?”
“废话,当然查了啊。”斩玉苦笑一声,“我就顺口编了个谎话出来,他大概是看我们是参赛选手,又听说过你俩的伟大事迹——”他嘲讽似地故意加重了“伟大”两个字,“于是就还真信了我的鬼话。”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们的组长,有责任有担当。”路易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斩玉的肩膀。
“我呸。”对方眼中翻涌着恼火与不满,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在屋里坐立不安,你们两个倒好,四处瞎跑也不给我发条消息,知道这有多危险么?你们……”
“好好好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路易忙不迭地打断了他,“回房再说,回房再说。”
斩玉却自动忽视了他,继续训斥两人:“还有玄夜!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你们离开后不久,玄夜也走了,然后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也没说他去哪儿了,我担心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们遇到玄夜了。”路易含糊地回答,“他很好。”
斩玉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着他:“嚯,我懂了,原来你们三个是结伴跑出去玩然后把我这个组长丢下一个人善后是吧?”
“你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路易白了他一眼,“我们是无意间遇到玄夜的,他说他要去办点事,然后就走了。”他当然不会傻到把他们想去寻找顾少华在哪还不小心被政府官员追杀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
斩玉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一副沧桑的模样。“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他有气无力地道,“那现在怎么办?玄夜还没有回来。”
“由他去吧。”一直沉默的莫霜依忽然开口道,“他有他的事,我们无权也无法干涉。”
“我还是觉得那个零血统有些不正常。”斩玉眉头紧锁,喃喃道,“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似的,仿佛魔鬼在地狱深处抬头仰望着我。”
路易敏锐地感觉到莫霜依的身子蓦地一僵,但仅仅是那么一瞬,就又恢复正常。他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这个白头发的家伙,对方却只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神色不可捉摸。
但是方才心头一掠而过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莫霜依一定知道什么。玄夜的身份绝不可能仅仅是零血统那么简单。
三人在安静的走廊上悄无声息地走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最后总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斩玉转身锁上门,背靠着门擦了一把冷汗。
“所以,我想你们大概是不准备把你们溜出去干的事情告诉我吧?”他平静地说道。
路易与莫霜依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行,不告诉也没关系,但是下次给我记住,不许再违规了!”他们的组长用生硬地口吻训斥道,“我不准你们再大晚上四处瞎跑!”
“明白了明白了,这次是我们不对。”路易苦笑着高举双手作投降状,“下次不会了。”
“知道就好。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看比赛呢。”斩玉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不过……玄夜怎么办?真的不用管他?”
“嗯。”莫霜依淡淡回答,半靠在床头眯眼养神,透过披散的银白色长发依稀可见他英挺的侧脸和微阖的眼皮下冰蓝的瞳孔,“他自己会回来的。”
“那你呢?”斩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我知道你现在还很虚弱,所以你需要去医疗室。”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莫霜依皱了皱眉头,刚想回答自己并无大碍,不需要去医疗室,结果路易已经抢先开了口:“你就当我们在外面跟别人打了一架,这家伙不小心被一个灵魂属性的攻击伤到了神经,睡一觉就可以了,懂了吗?”
他怕再搅下去言多必失,忙不迭地推着斩玉往床那边走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坐在床上:“现在,睡觉。”
路易和莫霜依二人都实在是太累了,连澡都没洗,几乎是一沾床就睡。很快房间里就只能听见两种长短不一频率不一的轻微的鼾声。
斩玉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躺了好久,不停地在路易身边翻来覆去,睡意却自始至终没有降临,反而愈发清醒了。
他点亮床头摆着的手环,屏幕幽幽的荧光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有些诡异。
23:48。
马上午夜了。
玄夜还没回来。
虽然莫霜依和路易再三强调玄夜他不会有事,可作为组长,斩玉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保证每一个组员的安全。现在即将到半夜了,玄夜却还是不知所踪,该不会……
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惨了。万一老师们第二天早上发现玄夜不在,一定会盘问他这个组长。而他却完全无法辩解,毕竟前一天晚上他不仅对查房老师撒了谎,还未向任何一个老师报告玄夜的失踪。
万一出了人命……
这可是大罪。
他将会有间接杀人的嫌疑。
就算没有,他也很可能会被学院开除。
又情绪复杂地躺了一会儿,斩玉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来,将被子轻轻掀开,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由于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三人都懒得换睡衣,直接穿着校服衬衫就睡下了。斩玉系好靴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向门口,然后抽出房卡,缓缓拉开门。
走廊里的感应灯一下子亮了,映照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竟莫名有些阴森,泛着一丝诡异的气息。斩玉轻轻关上门,接着转身大步向值班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而屋内熟睡的莫路二人还不知道,等他们一觉起来,将会有多么大的“惊喜”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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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斩玉猜得不错:玄夜的确遇到了些麻烦。
黑色与蓝色的攻击交错而过,在暗夜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玄夜一猫腰堪堪避开一道冰蓝的流光,同时反手甩出一枚墨色的长针。这根针不同于他身上其他针,不仅像一根刺一般又尖又细,足足有七公分之长,而且针尖还被烈火灼烧过,淬有剧毒,若是不小心被它划破了皮肤,哪怕只有一条血痕,毒素也能渗入毛细血管中迅速侵入体内,给人带来生命危险。由于这枚针实在是过于危险,连玄夜自己一般都不轻易使用,平日里都用专门的保护套别在腰部左侧——那里别着一排尖针。
暗夜属性的人视力一般都极佳,尤其是在黑暗中——比如楚歌,天天盯着电脑屏幕,视力却依旧好得惊人。再加上注意力高度集中,几乎是在毒针脱手而出的那一瞬间,他的对手就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
深色的瞳孔猛地收缩,Gassen身子急速向后退去,同时右拳从头顶狠狠劈下,五指张开,灵力释放。
冰蓝的针向着四面八方炸去!冰系招数“冰针雨”形成的针更细也更脆,似乎完全是不堪一击,玄夜的毒针在一片冰蓝中异常扎眼,摧枯拉朽般毫不费力地击碎一枚又一枚冰针,如同一发子弹急速向着Gassen射去。
然而对方却自始至终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根毒针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丝警惕不可遏制地从心底涌起。玄夜暗地里凝聚灵力,随时准备发动攻击。他可不认为他的对手会愚蠢到傻愣愣地原地等着被刺穿。
就在最后一枚冰针也在毒针的撞击下碎成无数冰晶的瞬间,Gassen的嘴角忽地浮现一抹微笑,深色的眼眸突然间亮了起来。
异变突生。
方才那些冰针化为的冰碴还未落地,在半空中纷纷扬扬,如流光泻玉般梦幻迷离,周围还浮动着一层浅白色的雾气。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破碎的冰晶全都凝固在了空中,仿佛数百片玻璃般剔透,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冰晶之间有无数墨色的细线交织成网,繁密复杂,将任意两片玻璃都连接在了一起,只剩得狭小的空隙。
而在这个“冰笼”中间,是一根被无数墨线穿透的毒针。
本来具有巨大动能的针,却就这样被强行停下,被固定在了半空。淬有剧毒的针尖还抵着一块冰晶,离Gassen的鼻尖不过几厘米。冰晶上已出现了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然而就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冰系与暗夜系的招数相结合,冰晶与墨线共同组成了一道防线,硬生生地拦截住了玄夜的攻击。
Gassen笑了笑,抬起右手,在那块有裂痕的冰晶上轻轻一弹。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只在兔起鹘落间。
随着他的轻弹,指尖灵力涌动,不偏不倚点在针尖抵住的那层薄冰上。冰晶自然是毫无疑问地彻底破碎了,一蓬白雾乍现,碎渣向着四周飞去。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冰块碎裂的那一刹那,其产生的巨大的反作用力将毒针向后推去;再加上灵力的微小操纵,整根针竟然凭空掉转了九十度,也就是说此时针尖对着玄夜针尾对着Gassen,正疾速向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玄夜的方向射去!
所有墨线在同一瞬间消失,“冰笼”坍塌,一切又重新开始运动。毒针再一次冲进纷纷扬扬洒落的冰晶中,将它们二次粉碎,针尖泛着一点冰冷的光,透过无数细小的玻璃在暗夜里折射。
只是这一次,攻击者变为了Gassen,玄夜成了被攻击者。
玄夜心下一惊。那根针上的毒素是他亲手淬上去的,至于那毒有多可怕,没人比他更清楚。对于自己的暗器,他自是不敢大意,不敢让毒针划破皮肤分毫。
寒光一闪,他手心里的刀片已然割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鲜血从伤口处渗出,一滴一滴的血珠掉落,在黑夜里仿佛小小的红色花朵绽开。眼看着毒针即将逼至眼前,他反应亦是迅速,抬起流血的指尖在半空中飞快地写了一个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