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宣阳坊、亲仁坊、永宁坊……
侯德夫带着国子监生一路宣扬,连万年县衙门都没放过。
国子监的名头是极好使的,上到官吏、下到城狐社鼠,即便是不愿意襄助,也只能老老实实缩一边去。
国子监生的背景,贡监不好说,每一个荫监的背后,都是区区游侠儿、泼皮惹不起的存在。
更别说国子监生腰间都挎了横刀,真打起来,城狐社鼠未必敢下死手,监生们却完全肆无忌惮。
即便不理亏,你猜猜官府会打谁板子?
书学有侯德夫这个背景大的,你觉得律学、国子学有没有更大背景的监生?
……
太极殿。
李世民收下于志宁的奏折,认真看了一遍,回头再看了一遍,随手递给内常侍威行,示意转交尚书左仆射房乔。
房乔看了一遍,迅速往下传递。
几名重臣阅毕,高俭颔首:“老臣以为,国子监此次行事,用出家人的话说,叫功德无量。吏部会将此次参与的人员记下,吏部司、考功司将据此提高评议等级。”
李世民微微颔首。
在其位谋其政,高俭所言,理所当然。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想挑点刺,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可以下手之处。
房乔嘉许道:“自从许祭酒与盖司业赴任后,国子监风气大为好转,如今更能为国为民奔波,不负教书育人之责。”
刚刚接任了礼部尚书的王珪举笏:“臣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为什么只有国子学、律学、书学?太学、算学、四门学呢?”
国子祭酒于志宁唇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容:“此次发起、主事的,是书学博士柴令武。”
后面,不用再说了。
李世民苦笑摇头:“这个混账。”
大家都知道原因是什么,四门学与书学素无交集,太学、算学与书学不睦,柴令武凭什么要关照你?
但是,连一丝掩饰都不做,这样真的好吗?
长孙无忌突然轻笑:“说到柴令武,臣倒是听说,在青云楼,柴令武作了一首《咏蛙》。独坐池边似虎形,绿杨树下弹鸣琴。春来我不先开口,谁个虫儿敢出声。”
长孙无忌的话说完,朝堂上诡异地沉寂下来。
李世民的《咏蛙》是尚为天策上将时,意气风发之作。
柴令武的诗,仅从文字来说,有抄袭之嫌;从身份来说,有僭越之嫌。
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也只是李世民一念之间的事。
李世民忽然一笑:“小儿辈也敢肖舅为诗?贻笑大方!”
殿中瞬间轻快了许多。
李世民一言,定了调子,这就是外甥模仿娘舅的诗作,写得还粗鄙了些。
这样一来,自家人的事,就不要拿到朝堂上说了。
长孙无忌附和着笑了笑,却暗暗恼火。
好不容易逮到可以下绊子的机会,出一口恶气,顺便两袖金风一下,哪晓得妹夫还是很维护他这个外甥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揭过了。
偏偏自己不能再穷追不舍了,否则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下跌,落下一个“心胸狭窄”的印象,对前景会大有影响。
太子率更令欧阳询微哂:“说起来,当时老臣也在场,柴令武还作了一篇《伯夷颂》,文出四座惊……”
除了程知节之类的武将,文臣对雄文都极感兴趣,待欧阳询口述了一遍,满殿“彩”声。
或许各人欣赏的品味会有差异,但这篇散文,诸公可以认为自己能与其并肩,却不能昧着良心说能超越过去。
魏徵细细品味:“还别说,以柴令武独行特立的性子,真是言由心生。”
朝堂上顿时一片轻笑。
论特立独行,满朝上下真没人比得上柴令武。
李世民将诗与散文对照一下,心底那一丝不悦烟消云散了。
这个混账向来不太讲规矩,特立独行么,真是没错。
“敕:国子监书学、律学、国子学,心系黎民,可为大唐表率。雍州、长安县、万年县应出动官吏、差役、白役协助,尽快将预防之法推广。”李世民吐了口气。“工部司,在冬至前将太极宫、各官衙、各大臣府邸都安上烟囱,并将此法向民间推广,命名‘博士烟囱’。”
李世民这是在借机施恩。
各位爱卿,朕是想着你们的,干活卖力点吧,别磨洋工。
侍御史马周出班举笏:“臣以为,当先修大安宫。”
李世民的笑容一滞。
-完犊子咯,居然忘了提大安宫,幸好马周提醒,不然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不孝呢。
“爱卿言之有理!朕赏你酴醾酒五十坛。”
赏马周酴醾酒是因为他的消渴症,再加上马周的不良嗜好,几乎是酒葫芦不离身,就连上朝也必须带着。
经常喝着的人,柴令武配制出来的烧春绝对不适合他,怕醉了不省人事。
还有,烧春半年后上市,酴醾酒的市场就没有那么好了,良酿署的酒,到时候也没有必要酿那么多,得赶紧消了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