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怔忡地与她对视,朱唇微张,却是半晌吐不出半个字,显然还处在巨大的惊愕中,缓不过劲儿来。
震惊之余,燕姒又将面前冷漠不堪的少女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遍。
一张略显青稚的脸蛋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神情寡淡至极,即便是在暖色的烛火下,也仍是透着些许藏不住的寒意。
她的眉眼跟当年那白衣少女有着七八分相似,却比之更让人惊叹绝色,就是可惜了这样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时里面一点子笑意都瞧不见,不笑时便会显出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和凛然,冰冷得骇人,全然不似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不像,真的不像。
燕姒不是没听过有关叶轻晚的传闻。
她搞不懂,不都说叶轻晚为人嚣张跋扈,娇纵顽劣,不应该是个不知世间险恶只知吃喝玩乐,成日嬉皮笑脸的纨绔小姐吗。
怎么会是这样冷淡老成的一个人。
就跟当年那白衣少女一样。
淡漠,知事,现实,还有点儿乖戾。
燕姒认为没有人生来就是个凉薄的性子,多数像叶轻晚如此冷漠的人,往往是受尽了世间的不公和冷眼,历经了数不清的苦难和曲折,才会养成这种性格。
当年那个白衣少女幽居深山,不谙世事,似乎还是个孤儿出身,便稍微可以理解其古怪的性子,但叶轻晚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更是个备受宠爱的官家嫡小姐。
能经历过什么?
等等,不对。
叶轻晚不是说了,她跟二房一家有血海深仇吗?
那就怪不得了......
可几个年长的长辈又何故对一个不足以构成威胁的小姑娘下手。
其中还有她妹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未必也太作孽了。
“你在想什么?”
少女幽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燕姒堪堪回神,动了两下嘴皮刚准备说话,就被许故突然开口打断,便只能将送到嘴边的疑问给咽了回去。
许故拧着眉愤愤不平道:“同样生而为人,这林黛如的心肠怎么毒辣得如蛇蝎一般。不过话说回来,你完全可以去将军府揭发她啊,不管再怎么样,你才是那个真正救了叶盛的人,是他要找的救命恩人啊。”
“不觉得那样很可笑吗?”燕姒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是说了,他不再是当初我心底里的小将军了,我也不再是当初他所爱的小丫头,所有人和事全都变了样,没必要互相勉强,反正黛如不是不愿再跟着我受苦了么,倒不如成全......”
“其实不是因为这些吧。”
叶轻晚突然打断了她违心的话:“你对她的好,还有那么多年来的隐忍,不过是为了遵循十几年前的那天晚上,你父亲临死前的遗言吧?”
被戳中心坎的燕姒隐有一愣,旋即苦笑道:“轻晚,你真的很聪明。”
“不过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那样会活得很累。”
叶轻晚当即就反驳了她:“像你这样成日里浑浑噩噩的,看见了也装瞎子作聋子,就是活得轻松了?”
“半辈子,你所谓的活得轻松,在我看来,像个笑话。”
“......”
燕姒不置可否。
谁都没再说话,燕姒垂着眼睫暗自伤神,叶轻晚懒洋洋地给自己喂着酒,许故托着脸颊在思忖着旁的事,知意咬着嘴唇,不理解燕姒为何有仇不报,无名则是一直冷冷地盯着她们几个看,像个冷冰冰的摆设。
时间悄然无息地流逝着,叶轻晚喝空了酒壶里的酒,把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一砸,问道:“为了她,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