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偏头看去,
只见一大坨人如潮水般涌来。
渐行渐近,每一个人的面孔都逐渐清晰可见,正是“嗷嗷待哺”的科学家们。
“嘶……”
菲利普吸了口凉气,
“陆教授,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绕过百草凋敝的花坛,眨眼间消失不见。
科学家们将陆时围了,
“陆教授,断章可耻啊!”
“就差尾声了,你怎么能……我昨天都没睡着……”
“我们要听《朝闻道》的后续内容!”
……
群起而攻,
仿佛要将某人生吞活剥。
陆时虽然早有预料会被追更,却没想到这能达到如此规模。
“咕……”
他咽了口唾沫,
“各位,我昨天之所以那么做,原因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明了了。所以,如果你们想听尾声,就一定要答应我,要保持秩序。”
“当然!”×n
所有人异口同声。
有人说道:“陆教授,我陪你回去拿原稿吧。”
话是这么讲的,但看那气势,简直就像准备押解犯人,生怕陆时跑了。
陆时摇摇头,
“不用,我可以脱稿。”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觉得这话离谱,
《朝闻道》虽然是短篇,但尾声也得有一千词,谁能保证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但在场的科学家都是天才,
自己写的东西能背诵,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不用大惊小怪。
陆时讲述《朝闻道》的尾声,
丁仪的女儿文文最终走了父亲的老路,攻读物理学博士学位,
文文的妈妈哀求女儿,不要学爸爸那样,为了真理献祭自己,走上自我毁灭的终途,
而文文则问出了那句话,
“
‘妈妈,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
听到这里,在场的科学家仿佛受到了灵魂的拷打。
宇宙的目的……
在陆时的里,开尔文勋爵走向真理祭坛,询问排险者的便是这个问题,
而排险者无法回答。
有人嘀咕:“陆教授的视野,比我们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旁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嘘!陆教授还没讲完。”
陆时确实没讲完,
因为文文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
‘‘那么,妈妈,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微风吹来,草海上涌起道道波纹,仿佛是星空下无际的骚动的人海,向整个宇宙无声地歌唱着。’
”
一时间,花园里陷入了安静,
只有寒风吹来,偶尔发出呜呜咽咽的凄啸。
过了良久,
“‘宇宙的目的’、‘人生的目的’,我觉得这两个问题是一个问题。”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陆时看过去,好像是约翰·威廉·斯特拉特,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在剑桥大学看过其画像,好像是接替的麦克斯韦成为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
一旁的普朗克问:“斯特拉特教授,为什么这么说?”
斯特拉特沉吟片刻,
“我昨天通宵思考了一个问题,在第四章中,为什么开尔文勋爵向排险者问宇宙的目的是什么时,排险者会感到恐惧?”
众人点头,
他们也都思考过。
斯特拉特便继续说道:“今天,听完尾声,我有了想法。排险者作为高等文明,解开无数谜题,早已习惯无所不知。这时,他们遇到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会怎么样呢?”
沉默片刻,
忽然,
“呵呵呵……”
科学家们发出默契的笑声。
欧内斯特·卢瑟福笑道:“恐惧。排险者感到了恐惧。他们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知。他们不是宇宙主宰,反而是宇宙主宰的‘成果’。”
这个说法引得部分人皱起眉头。
卢瑟福似乎早知会变成这样,
他转向陆时,
“陆教授,你写的是恐惧。”
用的陈述语气,极具说服力,仿佛无可辩驳。
陆时感觉自己上了高考考场,正在做阅读理解题,而题目所引用的文章竟然是他自己写的,
没错,就是这么离谱。
他说道:“啊……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咳咳……我的意思是……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无需解释。”
话音刚落,
“当然无需解释!”
说话的是约瑟夫·汤姆生,卢瑟福的老师。
他看向自己的学生,
“你的意思是,陆教授认为,‘宇宙的目的’这个终极问题,答案在宇宙之外?是上帝还是外神?怎么?你也想学习牛顿爵士,不做实验,改玩炼金术?”
师徒俩竟然怼起来了!
众人一脸的兴奋,
打打打!
我要看血流成河!
卢瑟福也有“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觉悟,说道:“可陆教授就是那个意思!他在里讲得很清楚了!”
陆时:“……”
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汤姆生挑眉道:“你读过陆教授几本书?”
“啊这……”
卢瑟福无语。
老师有时间看闲书,学生可没有。
汤姆生说:“我看了很多陆教授的、戏剧、诗歌,我认为,陆教授从来没有真正地绝对推崇或绝对反对某件事物。换句话说,角色的价值观并非作者本人的价值观。”
汤姆生看向陆时,
“是吗?”
陆时:“是……是吧……”
汤姆生点头,
“谢谢陆教授解惑。”
他转向卢瑟福,摆出老师的架子,
“所以,你明白了吗?‘宇宙的目的’、‘人生的目的’,如果真的默认两者等价,就意味着人生就应该朝‘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方向努力。可陆教授如果真这么想,又何必安排一个尾声?让在真理祭坛迎来终结不好吗?”
卢瑟福没有回答,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不服气。
另一边的斯特拉特却不怕汤姆生这个后生,冷笑道:“刚才谁说过‘陆教授从来没有真正地绝对推崇或绝对反对某件事物’来着?怎么转眼就自己打自己脸啊?”
没想到,汤姆生还没反驳,费歇尔就开口了,
“我认同汤姆生教授。”
“你!*@¥#%……”
“!*@¥#%……”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团。
人群中的蒙森看着眼前的场景,静静地矗立着,
许久,
“呼~”
吐出一口浊气。
梅尼克在旁边若有所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认为蒙森那种“人争一口气”的心气散掉了。
他看过去,
“老师,你这是……”
蒙森笑了笑,说道:“弗里德,一个文人写出的,能引得这么多科学家讨论,甚至大打出手……”
梅尼克赶紧打断,
“没打没打,他们还没动手。”
蒙森撇嘴,
“你觉得没打。其实,他们在心里已经赤膊上阵了。就像我对陆时,每次想到他,都会在心里狠揍他一顿。”
这特么不是精神胜利法吗?
梅尼克:“……”
无话可说。
蒙森缓缓道:“之前是我幼稚了。我确实不该找陆时的麻烦。”
对此,梅尼克依然不发表意见,
“……”
蒙森年纪大了,反复无常,
今天说要放过陆时,谁知道明天会如何?
蒙森叹气,
“怎么?你觉得我不是心悦诚服,而是因为打不过陆时才那么说的?”
梅尼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反问:
“那……能打过?”
一句话给蒙森干沉默了。
“……”
“……”
“……”
气氛异常诡异。
梅尼克挪开视线,轻松道:“今天天气不错。”
不错个锤子!
蒙森感觉骨头缝都快被寒风吹透了。
他说道:“我饿了,咱们回餐厅吧。”
梅尼克点点头,
“好。”
他作为一个文科生,在这儿待着也挺无聊的。
两人朝餐厅走去。
结果,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爱德华!冷静!打肩膀是伤不到人的!”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朝闻道,夕死可矣’!”
……
蒙森耸肩,
“看吧,真动起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