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沉沙关,现在只剩下风声。
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笑了,仰天大笑。她忽地收住笑,凶狠的望着城墙下众将士,细细的打望一遍,将每个人都扫一遍。
那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胆颤!
她缓缓抬起手指着下面的将士,以不容违背的口气吼道,“众将士都给我听着,你们中间有多少人是欠我的?欠我的都得还!”
众将士吓得后退一步,惶恐不安。贺真很焦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想飞身上来,又怕激怒她。趁她对将士们说话的时候,他飞身上来,还只到半空,她便喝退“你回去,谁也不准上来!”贺真只好飞身回去。
她的手指着城墙下的大原将士,“大原的众将士,你们多次进犯我的故国,迫使我国破家亡,你们每个人都欠我的!”
她的手缓缓的转向对面的关暮远,双眼猩红,“今日,我要你们在此发誓,永远不得踏入北宛半步!若是侵犯我北宛半寸土地,你,你们,以及你们爱的人,永生永世不入轮回!若是违此诺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关暮远站在她的前方,靠不近,也不想离远,下面的众将士都望着他们的将军,他们的将军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答应你!”
她笑了,望着他笑的,那笑是真心的。
她将手指向下面的北宛将士,“北宛的将士,你们亦如此,从此以沉沙关为界,不得踏入大原半步!如有违约,我定不轻饶!”
北宛的将士早已眼圈泛红,都点头说表示答应。
她没有收回手,“北宛的将士,我是你们旧朝的公主,今日我有一事相求。”她的手从将士移回到贺真身上,看着他,“你们俘虏的云暮是我的弟弟,他才是你们的王!我,请求你们好生善待他,辅助他,让他做一个真正的好君王!”
贺真点头,说:“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快下来吧!”
她笑了,望着他笑,那是很苍白无力的笑。
她望着远处那一片尸山,将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刀剑兵器七七八八地零落一地,战旗被踩踏的破烂如圾,放眼望去,一片狼藉,不堪入目,看得心麻慌乱的。
“五年前,我没有护住我的子民;今日,我也没能护住你们,都是我欠你们的,你们欠我的都答应偿还,我欠你们的、也该还了!”
“时至今日,我,国破家亡,伤夫弃子,离亲叛道,即使苍天饶过我,我也饶不了我自己!”
“所有的人都听着,别忘了我们今日的承诺。我死后,就将我葬在这沉沙关,日日背负风沙,任万千人踩踏,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向我的子民赎罪!”
她收回手,把簪子对准自己,众人皆惊呼。关暮远望着她,摇头,示意她不要。他慢慢的靠近她,她一直后退,不让他靠近。
她最后停下脚步望着他,眼含泪水,对他说:“沉沙关,一眼起,一眼灭。你破家,我亡国,你我从此两不相欠,亦不必相见!”
“不要!”
话落手起,长长的古铜色簪子直入她的脖颈,那簪子还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现在又回到她的手上。也许,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关暮远奔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他慌乱的捂住她的脖子,痛苦不堪的唤道,“丫头,丫头!你不能走......”
血从簪子擦进去的地方溢出,染红了关暮远的手掌。殷红的一片、触目惊心,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感受她最后的温度。
疏禾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的失去意识,那张脸,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抚摸,自己的手在他温厚的怀抱里慢慢变凉。她快合上眼的最后那瞬间,把与他相遇的往事全部记起来了,她是带着笑合上眼的。
她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傍晚,她在沉沙关第一次见他。白衣胜雪的少年,那慌乱的模样,令她无法忘怀。
两人共饮一壶酒,在沉沙关不远的那片戈壁荒漠骑马,她很少遇到跟她骑马不相上下的人,而他甚至更胜一筹。她梦里看不清楚的那张脸,现在清晰了,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可惜她没勇气也没力气再去拥抱他。
她和她的白马,在沉沙关初见他。她从没见过让她这么心怡的人,毫不掩饰自己对的好感,她主动打招呼,他支支吾吾的没回复她,她还以为他讨厌自己。
他脱下外套给自己当坐垫,那一刻,她就认定了他。
她把自己的酒壶递与他,他很绅士的接过酒壶,小心翼翼的样子,惹起了她的小心思。
她故意坐的离他近些,她发现他的脸红的像桃花,娇羞的如同女子,她忍不住想调戏他。
他有意识的离她远一点点,她说:“你要离我多远?离远了我怎么把酒囊递给你?”他低头不敢看她,身体一点点的靠拢,她笑了,像得逞了什么似的。
拧开酒壶,她将第一口从半空倒在地上,然后说,“这第一口酒,敬天地,供鬼神,佑天下子民共安居,同乐业!”一旁的他是那样惊奇的看着她。
她自己喝一口,然后递给他,“兄弟,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