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景端详他良久,“你就不怕本王在酒水里下毒?”
“你不会。”
“为何?”
“殿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他嗤笑两声,袖子一挥端起酒杯一仰而尽,随即将酒杯砸到地上,啪地一声,酒杯碎成了渣,迸溅四方。
“头几年老头子常与我提起你,说你殚见洽闻,有经世之才,话里话外说我比不得你,那时我不屑,如今,我倒不得不敬佩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倘若是我也做不到如此这般。”
他没再称本王,当沈峥只身赴宴,镇静自若地喝下杯中酒的一刻,他彻彻底底地将他视作旗鼓相当的对手。
沈峥道:“即便如此殿下亦无需担忧,从始至终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都是殿下,不曾改变。”
“是啊,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你是沈漾之子,也是他的儿子,更是烈炎与大楚联姻的结晶,若扶你上位,安定两国纷争,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他为沈峥蓄满酒水,饶有兴致地盯着沈峥的神色,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和韵公主怀着孕,在回烈炎的路上诞下了一位女婴,而咱们被誉为天下无双的左相大人连私生子都不是,只是和韵公主从涟阳城的垃圾堆里随意捡来的啊。”
沈峥并没什么反应,楚云景期盼着他冷静的面容有所裂缝,然而沈峥并未如他所愿。
他不满地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老头子早就知道,所以才这么防备你,可你猜怎么?有次老头子主动提起沈漾,说要不是云锦乐的出现,或许他真的会爱上沈漾,把沈漾留在宫里,他不会扶你上位,但他会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父亲。”
楚云景冷笑一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并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只当你是沈漾和他的种。六年前厌火入侵,他把你送到蔚云抗敌,就是想让你在战场上死,谁知你活下来了?”
他本该在那一战死。
有一次沈峥身中五箭,有一箭刺入腹部,伤及内脏,他昏睡了半个月,险些便死了。那半个月里,他翻来覆去的梦见同样的场景。他梦见一个女孩光脚坐在盛开的凤凰木上对着她笑,也梦见另一个女孩蒙住双眼扶着山壁前行,默数了一百步,然后扑进他的怀中。
半个月后,他奇迹般的苏醒。隔了许久,他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同一个人。
若没有阿泱,他早已身陨南疆。
他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微变化,楚云景仍觉着不够,道:“从那天起我才彻底安心下来,你是不是沈漾的种有什么关系,老头子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杀,他从未想让你活,更别说让你登上帝位。”
其实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看似应有尽有,实则一无所有。
娘不是亲娘,爹不是亲爹,妹妹也不是亲妹妹。没有亲情,只有一个把他当儿子的父亲,却一心想要杀他。
背负一代人的仇恨,沦为工具,承受因果。
也没有爱情,爱的人忘了他。孑然一身,无爱,亦不得爱。
“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打消对你的戒备。”楚云景起身,“你背靠沈党,在朝中与我对峙将近十年,我不得不留一个心眼防你。正好,傅南烟出现了。对了,收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傅南烟送到你身边吗?”
“就因为朱雀门外,你多看了她一眼。”